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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有些心虚地端起茶杯,先前为了骗她离开端木世家,他说了慌话,眼下被问到鼻子上,他只得在肚子里苦搜借口来圆,堂堂的端木世家三公子,近段时间总被这个小女子逼得一身冷汗。
“喂,说话啊。”居生生凑近过去,抓了抓他的长发,在端木看来,她就是一只在撒娇的猫。他轻轻攫住猫爪子,将她抱去怀里,总算编好了一个借口,“咱们先去洛阳别府,至于有什么好玩的,你到了以后就知道了。”
居生生撅起嘴,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真的?我怎么觉着你是在骗人?你不敢看我的眼睛!”
端木抬眼深深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算啦,”她伸了个懒腰,趴回软垫上,“就算没好玩的事情,我也不在意的。只要能出来透透气,就很开心了。”
端木抬手去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舒服的靠去他腿上,青丝泻去他雪白的衣服上,他干脆细细拈起来,替她编起一根根小辫子,车厢里一片安详的寂静,只有案上的茶水随着马车的移动缓缓摇晃着,散发出淡淡的烟雾。
居生生闭起眼睛,几乎要睡着,马车忽然猛地一停,车中两人都是微微一惊,端木沉声道:“玉带,怎么了?”
小童玉带在外面急道:“公子!是……是司马姑娘!”
居生生急忙拉开车门跳了出去,外面日光璀璨,六月骄阳,刺得人眼睛也花了,她看见马车前立着一匹漆黑雄壮的巨马,马上骑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双比夜空还要深邃的眼睛,正直直看着自己。
“习……习玉!”居生生喃喃地叫了一声,马上的习玉看了她许久,终于露出一个欣慰温柔的笑意,居生生再也忍不住,直接扑了上去,大叫道:“习玉!习玉!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看我?”
习玉跳下马来,由她抱着自己一顿乱蹭,她脸色有些发白,脸也清瘦了许多,更显得一双眼如同潭水一般清澈深邃。她低头温柔地看着居生生哭得毫无形象的脸,然后抬手替她擦眼泪。
“我只是想来看你一眼,看你过得幸福,我终于安心了。”她低声说着,眼睛里有些湿润。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要被恶梦惊醒,梦里,只有那个远远飞离他的灰色身影,和生生胸口溅射出来的殷红鲜血。
“你这样好,我真的很开心。”习玉摸了摸她的头发。
居生生吸着鼻子,急道:“你不在,我一点也不好!你别走啦!我们说好了永远在一起的!我陪你一起去找念香,把他抢回来!习玉!习玉!这些日子你去了什么地方?”
习玉微微一笑,“说来话长。生生,你永远是这么孩子气,马上都快嫁人了,以后要稳重一些。”
居生生见她无论说话还是微笑都有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心下不由大慌,急道:“你怎么了?习玉?我……我好像不明白你要说什么!”
习玉仰首看了看天空,轻轻将她放开,柔声道:“我要赶路,去玉色峰。生生,祝福我。”
居生生伸手要去抱她,却被她轻轻推开,“生生,如果我能平安回来,咱们一定永远也不分开。我这一去,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她轻轻说着,轻轻一纵,立即跳上马背。
日光刺眼,居生生隐约看到她脸上有闪烁的泪,却看不真切。
“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已经和父亲诀别,唯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生生,你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幸福!”习玉用力一扯缰绳,巨马发出痛楚的嘶鸣,她的身影背着阳光,在居生生眼中形成一个定格,很久很久以后,她都忘不了习玉这一刻的决绝与毫不犹豫。
“……保重!”巨马撒开四蹄,扬尘而去。居生生呆呆站在原地,茫然,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心头一种钝钝的痛,令她眼泪也流不出来。
端木把手轻轻放去她肩上,柔声道:“上车吧,日后总有相见之日。”何况,他与玉色峰,还有一笔帐没算清呢!
习玉挥手甩着马鞭,令它飞快地奔跑,这样,迎面而来的风就会把她满脸的泪水吹干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在金陵遇到前来寻找自己的父亲,他震怒的神情和悲伤的话语到现在她都无法忘记。
「你要去找他,从此就不要做我女儿了!司马家没有你这样叛逆的女儿!」
她只有深深地跪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一个字也不说。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头!」
她泪流满面,只有用力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转身就走。父亲在后面嘶声道:「你……你不要后悔就好!放弃从小的锦衣玉食,去追随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你不是我女儿司马习玉!」
她怔了半晌,才轻声道:「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父亲终于撑不住流出眼泪,却倔强地背过身子不再看她。她深深看着那已然苍老的背影,许久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她不能尽孝,她不能保护自己的朋友。她或许什么也做不到。可是,除了这样不顾一切向前走,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回头了,她从此一辈子也会看不起自己,一直向前冲,她也看不起自己。
两难,她选择一种,便要失去另一种幸福。
这个世上,果然是没有完美的么?
她永远也不知道,在她抱着必死决心前往玉色峰的时候,同样也有一个人满心焦急惶恐的赶赴杭州。一南一北,长长,长长的地平线,令他们的影子越分越开,仿佛,永远没有接触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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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错字已经修改完毕。谢谢小雪,KISS~
第三十九章
今夜的月光很亮,念香坐在窗前,点了一盏油灯,就着月光与烛光,安静看书。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盛夏的蝉鸣僚亮颤抖。
他翻了一页过去,手指忽然停在纸张边缘。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却忽然低声道:“如此深夜。有什么事?”
窗台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影,他穿着黑衣,半边脸也被蒙住,只能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他忽然半跪了下来,低声道:“老宫主有话转达,小宫主从未历练过江湖,于人情事故甚为不通,更不谈威信一说。故此,命小宫主三月内不得回玉色峰。”
念香原以为爹会派人来指责他没有伤害沈小角的事情,谁知他居然叫自己三个月内不要回玉色峰?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人继续说道:“小宫主现在人在金陵,真是太巧了。老宫主交代,此次如果要回玉色峰,须得带上江南双生的人头,以此为据。”
江南双生?爹还没忘了四年前他们一场无心之说?江南双生算的上江南赫赫有名的人物了,这两个武林书生,平日里没事便杜撰写书,编了一套又一套武林胡话,把江湖里大凡有名的人物都开涮了一遍。这原本也只是无聊酸儒的戏弄而已,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谁知四年前,他们忽然写了一篇名为《论玉色峰之神通广大完全狗屁》的文,在里面大拿玉色峰的人说事,将泉老宫主杜撰成一个小心眼,善于嫉妒的人,更将当年苏浣香之死编得离奇古怪,极尽夸张之能事。
这篇文令整个武林拿玉色峰说笑了好一阵子,爹当时虽然没有任何反应,但念香非常明白他的为人,泉豪杰是个别人不犯我,我也会去犯人的人,更何况江南双生是指名字骂来了脸上。选择在四年之后动手,果然厉害,教人猜不出究竟是谁下的手,既泄了愤,又撇清关系。
念香沉吟半晌,忽然转头去看那半跪在外面的黑衣男子,看了一会,他忽然奇道:“葛长老?你是葛长老?爹怎么会特地派你千里迢迢来找我?”
玉色峰那么多人,葛长老好歹也算长老级别的人物,这种跑腿的事情,怎么会由他来做?念香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沈小角一事爹居然没有半点指责,又忽然教他不要回玉色峰,这些行为实在异常,爹以前绝对不会这样贸然行事的!
葛长老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却不说话。
念香见他如此,料定其中有鬼,当下立即起身,笑道:“泰山派一事我还没和爹说呢!不如我先回玉色峰,江南双生的事情下次我再来办。”
葛长老忽然扑地跪下,沉声道:“请小宫主不要贸然行事!老宫主说了三月内不希望在玉色峰见到您!请您不要任性!”
念香笑道:“我回家又是什么任性了?葛长老,你这样一说我却不明白,爹从来不会教我不要回去。难道你在骗我?”
葛长老急道:“属下怎敢?!”
念香忽然沉下脸来,冷道:“既然不敢,你还拦着我做什么?退下!”
葛长老闭上眼,似乎在挣扎着,过了一会,他猛然叩首至地,低声地,急切地说道:“小宫主!属下……实在不忍隐瞒!老宫主吩咐过,绝对不允许你最近回玉色峰!只因,早有探子探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