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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宁说到这,自己脸上也烧红起来,说不下去了。
“是,公子说的是夏侯淳么?”
“正是,你认得他?”
“怎会不认得,夏侯公子一直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呢,琼枝年轻的时候接待过不少次,如今,若不是夏侯公子偶尔还记得琼枝,只怕琼枝还住不起这样的屋子,日子也如现在这般清闲。”
“那,你的意思是?”
“夏侯公子想要,琼枝自是愿意的,就当报答他对琼枝的顾惜之情罢。”琼枝说得有些伤感。
唐宁默然,他本想借夏侯淳的势,威吓她不要把自己画画的事说出去的,却不想变成这样。
还未过八月,窗外月华正浓。
琼枝赤裸着倚靠在窗前,她一手半抱着琵琶,一手手指轻弹,瀑布一般的长发沿着背脊散落在双腿间,一只丰满被琵琶遮住,另一只却被胳膊挡住一半,刚好擦过那红色的茱萸下方。
旁边的床上是凌乱的红绸,地上是凌乱的衣衫,大红的花烛燃得正旺,窗外清华如水,窗内却是荼蘼到极致的哀伤与绝望。
唐宁花了三天,终于完成了这幅画,这幅画把他的画技用到极致。他把画给琼枝看,尽管他刻意改变了琼枝的外貌,添了些化妆的色彩,让画中人更加美丽妖娆,但琼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她,她的眼泪簌簌落下,那就是她,在窗内与窗外之间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
一幅画不保险,为防夏侯淳不喜欢这样风格的画,唐宁打算再画一幅相反风格的画。
然而,他这次拿起笔,明显感觉到与以往不一样,他觉得画笔好似成了他的一部分一样,随着他的心意而动。他感觉在画布这个世界里,再没了束缚,他如此自由舒畅,画画成了一种极致的享受。
这边唐宁沉迷于油画中,却不知他的命运差点来了个大转弯。
渭海府衙的评卷室内,葛崇与水明轩各坐一边,默默看着考卷。
不知过了多久,水明轩揉揉发酸的眼睛,看向葛崇,正看到他嘴角还未来得及消失的笑意。
他大奇,葛崇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难道他看到什么奇才的卷子了么?不过能得他看中的,起码也得是那种,他脑子里浮现出年轻版的葛崇,打了个哆嗦,回神,却见葛崇居然把那个卷子放到落榜那一类里了。
水明轩不由自主走过去,拿起卷子,入目便是极其端正有力的正楷,再看内容,思路清晰,一丝不苟,层层分析,方法独到,这样的人才做不了解元都是没天理,居然还落榜,葛崇到底是不是清官啊。
水明轩不淡定了,拿着卷子道:“葛大人,我看这个考生大才,怎会落榜?”
葛崇淡笑着站起身,凑过去接过卷子,指着道:“老夫为官数十载,看过的考卷不计其数,此卷是最为出彩的一份,只是老夫一看这字便知道,此考生必定年未及弱冠,你看他的字有力却不老练,估计是栓重物练出来的,这种把戏水大人应该比老夫更清楚。
老夫也见过许多考生,年少有为的也不少,然而他们前面太过顺遂,出仕之后大都因受不住挫折,或早早夭折,或碌碌无为,可叹,可惜。
故而,老夫才想着让这个考生受些磨难,回去打磨打磨再来。”
水明轩听完,却苦笑着道:“葛大人说的固然对,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预料到他下次还能遇到葛大人这样惜才的官员呢?”
葛崇却不以为意,“锥于囊中其末现,自从当年那件大案之后,我看这些年科举的考官都选的不错。”
水明轩默然一会,长叹道:“本来朝廷邸报还没到,我是不打算说的,罢,早晚都要知晓的。我昨日收到消息,三天前,于阁老被皇上以谋反罪下诏入狱,择日待审。”
“什么!”
一份试卷慢慢飘落到案桌上……
九月初二正是放榜的日子。
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唐宁坐在卫国公府的花厅里,心中忐忑。
夏侯淳穿着件宝蓝常服,大步踏进门,“哈哈,多日不见唐兄了啊,上次唐兄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向唐兄道喜呢,不是弟妹身体可好?唐兄此次回到渭海,是否是来看榜的?”
唐宁站起,深施一礼,道:“夏侯兄,在下此次前来,是特地来找夏侯兄的。只求夏侯兄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援助一二。”
“唐兄不必如此,若唐兄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尽力帮忙。”夏侯淳漫不经心道,像这种见过一两面就找他帮忙的人,他自小就见过无数,只没想到,唐宁看着一副清高文人样,居然是这种人。
“内子素有心疾,身体病弱,此次有孕,十分凶险,大夫说需要五百年以上成形的人参,方能保住性命。在下家境贫寒,哪里有这么珍贵的人参,然内子乃在下恩师独女,又是青梅竹马,在下实不愿看她先我而去。
在下日夜心焦,想来想去,只有夏侯兄这里或许会有这样的人参。然在下没有那么多银两,估计夏侯兄也不在乎钱财,想来想去,只有这两幅画是夏侯兄所需,在下想用来换取一点人参,不求整根,只求够用就成。”说着唐宁便拿起盒中一卷画布,看向四周。
夏侯淳有些动容,他没想到唐宁一届文人,能为了妻子放下尊严,如此低声下气,这就不仅仅是惧内能做到的了。他坐正身子,挥手让左右退下,接着便看着画卷在唐宁如玉般的手中慢慢展开。
先是一轮散着晕光的明月挂在深蓝的夜空,下面便是墨蓝的如丝一般的云彩,接着便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夏侯淳身子前倾,眼神微凝,似是沉入到那扑面而来的静谧中。
唐宁突然放下下面的手,画布一瞬间展开,如雪的青丝在被夜风吹起,露珠曲线玲珑的腰臀,少女跪坐在水中,双手合拢平举,满满的白色花瓣从手中溢出,有的与发丝纠缠,有的随着夜风飘远,有的洒落水面,荡起细细的波纹。
她纤长的胳膊挡住了胸前的丰满,臀部以下在水中若隐若现,她仰望着清月,神态安宁平和,绝美的侧脸有种朦胧的飘渺。
夏侯淳已经站起身,然而他却毫无所觉,直到唐宁手都拿酸了,他方回过神,赞叹:“真是仙子!”
唐宁微微一笑,这幅画完全靠他的想象而作,能让夏侯淳看入了神,他自己也非常满意。
他小心收起画,又拿起另外一幅。
夏侯淳突然把花厅案桌上的东西一扫,“放这里看罢。”
唐宁依言,放到案桌上,轻轻展开。
夏侯淳微笑着上前,眼含期待地看去,下一刻,笑意却凝在嘴角,“这是,琼枝吧?”
唐宁诧异,他已经对琼枝的脸做过处理,画中人样貌和琼枝只有两分相似,为何夏侯淳却一眼认出来了呢。
夏侯淳小心翼翼收起画,郑重收好,高声喊来心腹,吩咐他去把人参拿来。
不一会,心腹抱着个盒子进来,唐宁打开一看,人参已经成型,不仅有胳膊有腿,脸居然还能隐隐看出五官,这棵人参怕是不止千年。
他抬头看向夏侯淳,想拒绝,可想到吕大夫的话,话又堵在了嗓子眼。
夏侯淳笑笑,从盒子里拿起特制的刀片,切下半段胳膊,放到心腹准备好的另一个小盒子里,递给唐宁。
唐宁再次深拜,夏侯淳扶起他,搂着他肩膀轻笑道:“谢就不必了,兄弟,你的画真是绝了,古往今来头一份,放心,这事只咱俩知道,我绝不说出去,等你媳妇没事了,你一定要多画几幅,给我当谢礼啊。”
大恩不言谢,唐宁也不矫情,家里程姐姐还等着用呢,他匆匆告别夏侯淳,离了卫国公府。
“少爷,他只是个穷秀才,哪值得您把胳膊割了给他啊?依我看给他几根须子就不错了。这可是您给自己保命用的。”心腹看着少掉半个胳膊的小人,十分心疼。
夏侯淳猛地敲了心腹一记,“胡说什么,我胳膊好好的在身上,哪里割给他了?你懂什么?”
夏侯淳看着手中的盒子,又默默补了句,你懂什么,能为了妻子而放下尊严,放下文人的清高,放下人生前途的人非大善大勇不能做到,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仅值得相交,更值得尊敬。况且,我还想着他多画几幅春宫呢。
正午,衙役刚贴完榜,围在一旁的学子们立刻蜂拥而上,“哎,别挤啊,我中了没啊?”“哈,我中了。”“哎,怎么没我啊。”
金永福拉着赵谦挤在人群中看榜,“哈哈,赵谦,我居然中了,虽然名次低,可我是举人了!”金永福语无伦次。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