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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是,你终于醒了!”他欢喜地道。
我缓缓地转动眼珠,果然看到步轻尘隐忍地喜悦,眼中已有点点泪光。
半年不见,他容颜清减,仍是一袭青衣,身上有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香,只是越发伶仃,连那青衫穿在他身上也有负重的感觉。
“为何要救我?”刚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如破了音的锣一般嘶哑难听。
猛然忆起,我是被药毒哑了。
步轻尘忙道:“妤是,我已经帮你服了解哑毒的药,你现在尽量少说话,好好休养,等嗓子好了再说话。”
我低头,看着平坦的小腹,眼中悲苦,怔怔地掉下泪来。
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
澹台浩将我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乖,别哭了。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我伏在他怀里,尽情地流泪,似想哭尽这一生的泪水。
原来那一日澹台浩被禁在宫中,他生平第一次违背皇命凭命出宫,但是我已经不见。
连澹台谨也慌了,命令宫中的羽林郎四处寻我,直到一天之后寻到断崖边,发现我遗失的项链,才知道我已经跳崖。
但众人下山四处搜寻,却不见我的尸体。
澹台浩绝望之余伤心地回府,却发现我已经被步轻尘救回。
步轻尘上次被澹台谨逼得绝望离去,颓废生活以度日,后遇到澹台浩招兵,便报名从军,当了一名军中大夫,用治病救人来打发日子,平抚心伤。
没想到,他那日去山上采药,正好看到我跌落山中,幸好被藤蔓缠住,保住了一命。
只是受子熄草和哑毒之害,性命垂危,他急忙带着我回府救治。
虽然出于私心他不愿让浩知道自己救了我,但是在营中藏一个女子终是不便,且治我的病需要上等的药材,只有王府才有,不得已才告诉浩。
轻尘抱歉地看着我:“妤是,你可怪我?“
我木然地摇头:“轻尘,此刻我才了解当初我弃你时你是何时的伤心……”
轻尘急急地说:“妤是,没有,只要你开心,我便很欢喜了,对了,老夫人这几日一直在吃斋念经,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了……”
我猛地一震,挣扎着要起身:“娘,我要见娘!”
“妤是……”一声饱含思念的呼声从门口传来,娘被澹台浩扶着走了进来。
“娘!”我扑到娘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苦命的妤是啊,娘在这里,不哭,不哭啊!”娘紧紧地抱着我安慰着。
娘身上佛衣的清香和檀香味让人静心。
我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松手,从今后我只有娘一个亲人了!
静静地休养了几日,情绪渐渐平复,但不能提那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否则我的头便针扎似的痛。
再加上受到严重的刺激,我犯了心疾,不能激动,否则便会气喘,严重时还会休克。
娘每日都陪着我说话,还和我一起睡觉,让我好像又回到了没出嫁的时光。
步轻尘按时给我煎药,浩也经常来探我,便从来不问我感情的事情。
我暗中松了口气,幸好他没问,否则我真不知道如何答他。
因为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无处安置我们的感情。
虽然有娘陪着我,但我每每会被恶梦惊醒,一头一脸的冷汗,然后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夜里安静,我本来睡眠极轻,这一夜又从梦中醒来,这一醒再也睡不着了,只得睁大了眼睛躺在那里,血腥的往事只能揭在暗夜里,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独自舔伤,心明明难过得要撕裂,偏偏一颗心却木然没有半分哀恸。现在,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两眼早已干涸如枯潭。自从孩子没了以后,我便将此生的泪都流尽了。从此再没有泪可流,要流唯有流血。
心底如同有阴柔的小火苗,燎得五腑六脏都刺痛如焚,我不能想到孩子,不能想到过往,从前的那些日子,只要稍稍想起半分,心底就会有翻滚的气血,汹涌得仿佛再也压制不住。
我又急喘起来,忙按着心脏,费力地拿起床边的墨绿的药瓶,倒出一颗血红的药丸,放在嘴里。
半晌,才压住翻涌的气血,沙沙沙,外面下雨了。
一层秋雨一层凉,转眼间已经三个月过去了,这三个月里,我不笑不怒,少言寡语,沉默机械地过着日子,不知道外面日月几何。
披了外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怕吵醒了娘。
院中的梧桐树上叶子已经泛黄,在秋雨中一片一片地落在地上。
那雨打在梧桐树上,沙沙地响,一阵秋风过后,将王府挂得灯笼吹得半明半暗,更添了几份萧瑟。
手攥着冰冷的花盆,生硬的石角深深的硌入掌心,无数雨水顺着手腕流向肘底,不是痛,而是迟钝的麻木,极细的一线线,绕上来,绕上来,麻痹的缠绕着,连心都像是裹上一层厚厚的茧。可是那貌似厚重的茧内,一切其实都在瞬间碎为齑粉,放肆的冷风掀起我的大氅,寒气穿透了我整个身躯,大氅扑扑的翻飞在夜色里,整个人都被风雨浇得冷透了,冷得像是浸在严冬深潭的寒冰里。
“妤是,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能淋雨呢?”娘不知何时出来,手中撑着一把伞,心疼地把我往屋里拉。
我淡漠地笑:“娘,这里,”我抚着胸口道,“烧得很。”
娘的泪水快速地流下,背着我抹了一把泪水,露出笑意:“傻孩子,你这样做,娘会心疼的。快进吧”
我顺从地跟着娘进屋,屋里燃了红烛,一室明亮,我的心却阴暗潮湿。
“看这头乱都湿了!”娘拿毛巾温柔地替我擦着头发,然后拿了犀角梳子,慢慢替我梳着一头青丝。因为心情灰败,头发每日都掉落不少,此时一梳,更是掉得厉害。
在镜中的反光里,我看到娘不动声色,一只手慢慢梳着,另一只手轻轻按着头发,动作极快,已经将落发轻巧揉入袖中。
我假装没看到,让她继续梳,其实我们都在互相欺骗罢了。
心口那道伤,不敢提,一提,便会失血死掉。
我怔怔地瞧着镜中的人,抚上自己因削瘦而颧骨高耸的脸。镜中的人瘦得掉了形,仿佛一朵风干的花,脆弱得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
面孔上洇出的病态潮红,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仅余了一点灰淡的光泽。在层层叠叠的锦衣裹簇下,仿佛只是个毫无生气的偶人。
娘缓缓地,挑了柔和的字眼道:“妤是,你的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长,虽然错付了良人,但幸得还能重新选择。王爷对你情深义重,娘日日都吃斋盼着我的妤是能笑一笑,你知道吗,女人的一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东西值得自己活下去。”
我缓缓地淌泪:“没有了,娘,孩子没有了……”
娘搂着我,心疼地说:“妤是,逝去的东西纵然你再感伤回不来了,何不好好珍惜眼的?”
我咬唇,将唇沁出血来:“娘,我要复仇!”
娘骇了一跳,急急地道:“妤是,娘知道你恨,可是你想想,那皇宫大院,他是天子之尊,你如何近得了身?再则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何必为一个负心人将自己的性命陪上?仇恨会让你生活在痛苦中,何不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我摇头:“不行,我忘不了,我忘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澹台浩突然推门进来,沉声问道。
他的肩上有一大片湿痕,相必在外面站了许久。
他瞧着我,怜惜而心疼,最终缓缓地道:“心病还需心药医,纵是步轻尘是华佗再世,也难医你的心病。妤是,今日我便给你两条路,让你选择。一是乖乖养身体,好起来,然后再伺机复仇;二是服下这瓶烟云,从此忘尽前尘事。”
他举着一个晶莹玉润的瓶子,盯着我道。
我伸手接过瓶过,看到娘眼中的紧张,看到浩几乎要后悔的脸色。
我缓缓地一笑,然后,举起瓶子,用力砸碎。
砰的一声,碎了的瓶子碎片四处飞溅,惨烈地碎了一地。
这一摔,那两人周时舒了口气。
我微微一笑道:“放心,那人还没死,我怎么能死。”
澹台浩和娘对望了一眼,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自顾自起身,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平滑如镜的地面,病体没痊愈,脚步有些虚浮,但我走得极稳。此后的路途艰险,我虽走得慢,可是一定要走得稳。
转眼间便是冬去春来又一年,我为了避免麻烦,便戴着面纱深居简出。
因此极少有人知道我的存生,服侍我的丫环香沫口风极严,做事勤快,十分懂事。
这日春光甚好,满江绿波,柔光荡漾,正是踏青寻春的好时节。因澹台浩道我日日拘在屋里,不免气闷,便提议泛舟游春。
我亦许久没有出去,便欣然同意。
澹台浩包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