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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还要‘凤点头’,如果你还想知道‘玉宁公主’的下落,就该对我客气点,皇上,我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不是下不得决心的人,你今天可以玩,随你玩得尽兴,但我要是真的一头撞死在这里,你的日子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好过了。事实上,你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好过了。”她的目光在他脐下三寸轻轻一扫,带起几分轻嘲。
他压着她那么久,她却只感到了他的冰冷,那下面一点威胁也没有。难怪乐青这样的神医都看不出娘娘们的病,原来病重的根本就是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无能皇帝。
玉煜扒下面具,早衰的容颜上掠过一丝羞愤,跟着重重地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他咬牙道:“很好,这是我还给你的!说吧,‘凤点头’在哪里?只要你说出来,我不介意让你活着出去见你的姘夫。”他坐起来,却还压在她腿上,两人贴紧的肌肤没有一丝汗意,他整个人,都像块冷硬的石头。
卫嫤搓了搓手心的汗,不敢再去看那高悬的白骨,睨了一眼,忽尔反问道:“我可以告诉你‘凤点头’的下落,但作为交换,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将军府上的婢女锦娘,现在何处?”她用卫嫤的身份来问,倒不显得突兀了,卫小姐与予聆公子那扯不清的关系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她插手过问予聆身边的婢女,这也是稀松寻常的事,所以这一问来得很轻松。
锦娘就是十户锦,十户锦是她以前在宫里随侍的宫女,但也和织云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小玉宁失踪那次,便不会由十户锦出面去皇后面前求情,唤得宫人来找寻。要解开南禹那女尊的死结,锦娘是个至关重要的步骤,甚至于与她的重生息息相关。
大梁与南禹难以逆转的孽缘,生生改变了她的命途,她本是一个懵懂无知、不受待见的低贱公主,却莫明其妙地变成了南禹宗族口中顶礼膜拜的宗主,是什么原因让织云皇后决心用一个外人来接替这个宗主的位子?就因为玉煜杀掉了母娘给他安排的太子妃?
记忆里,织云皇后是个很爱笑的人,小玉宁从来没见过她生气,这一点,皇奶奶跟这个儿媳妇真是异曲同工。结合了这几个月来的耳闻目睹,卫嫤更加认定了南禹宗族的古怪。
其一,南禹宗族,以女为尊,也就是说,南禹女子的地位是很高很高的,像柳沁那样动不动就将男人呼来喝去的,并不在少数;其二,却是最矛盾的一处,既是以女为尊的宗族,却不允许女子称帝,自圣武皇后起,历任段氏女子都只任大梁皇后;其三,在大梁皇室,婆婆选儿媳妇,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矩,也就是说,织云皇后是皇奶奶先定的,玉煜那死去的太子妃,也是织云皇后选定的。
冥冥之中,有一双手,轻易便捏造好了所有人的生死富贵,权力浮沉,就连皇上也不例外。
玉煜的皇后姓曹,当然可能姓苏……但都只是可能,因为皇帝的身子很古怪,他对女人几乎没有反应,又怎么可能生出孩子?要解除这身体上的禁咒,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凤点头”这重生的谶言却是玉煜唯一的希望,更是锦娘握在手里的唯一筹码。
卫嫤又将锦娘入将军府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师父和予聆一向谨慎,卓渊哥哥更是事事细致到了极点,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进入隐卫之列,只有一个可能。锦娘是南禹人,还有,她在段氏之中位份相当高。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段织云安排的段氏女被玉煜杀了,恰好她自身难保,难觅第二个继续愿望的人选,便铤而走险定下了小玉宁。但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小玉宁名正言顺地从皇妹变成皇后呢?不错,正是赎魂重生的巫术!
段氏可怕的执念,也是南禹祸乱的根源,最后段氏崩裂,一支由夏侯罡收编,变成了反对预言的隐卫,一支则跟随巫族流蹿山间,风光不再。这一切,仿佛注定。
卫嫤的心里透着悉悉的寒风,仿佛在最深处破了一个大洞,无数荒诞的念头涌进来,在她心里尖叫着狂欢着,她不仅仅害怕,还觉得口苦得很。一世流长,岁月如梭,她穿过的这段时光,就像梦一样,脆弱到令人惊惶。
兴许,锦娘的计策是这样的,救下小玉宁,让小玉宁以别的身份混入宫中,被新帝相中,利用“凤点头”医好新帝的怪疾,最后平步青云,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幸是予聆那几年将她操练得太狠,整天风吹雨淋的,皮肤粗糙得根本对不上玉煜的眼缘,再加上苏子墨横插一杠,才会有她现在的自由。说到底,她还得谢谢苏子墨了。
原来,那个事事为自己着想的姐妹,也是假的。她一直在算计着,推演着,将玉宁,不,卓桦当成棋子。就连那一次狩猎,她也故意称病不去。
玉煜的跟唇张合了一下,她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试图蓄力将手腕上紧扣的精铁环崩开,直到骨骼生痛,手心泛紫。等玉煜的第二个耳光落下,她才愣住,缓缓地将视线移过去,停在了早已经变形的铁环上。她的手脱出来一只,可是脸上却一片迷惘。
她是谁?锦娘又是谁?这一切到底重要吗?她拜托花重泪去找,央着箫琰去查,甚至和予聆联系去帮一个与己无关的弱女子,却又是何苦来哉?
“你是说淮阴路上那个陪着卓桦小姐的贱婢?那女的可是真的贱啊,关键时候不护着主子,反倒将自家主子往前一推,卓桦小姐,听说也是当世难得的任侠女子,就这样香消玉殒了,也难怪大将军会如此伤心。不过,这样也好,听说那卓桦小姐本是要嫁给予聆那小子的,她死了,才能轮到你……啧,你这样关心,不会说,这整件事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玉煜笑起来,下垂眼里,没有半点亮光。
卫嫤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渐渐不能思考,半晌,只听得金断玉碎的一声铮鸣,却是扣在她手腕上的铁环彻底断了。
第227章 活路
玉煜未曾断到她能徒手斩金断玉,惊讶之下,苍白俊脸上泛一丝不自然的抽搐,那浮在血肉肌理上的面皮,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像随时要掉下来。这让卫嫤愈加相信这位皇兄不过是个裹着人皮的怪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千回百转。
本质上,她和玉煜是同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威逼利诱的手段自不可少,但以两人手中的筹码来看,最合适的方法还是坐下来好好谈谈,谈合作!她是答应了箫琰要登上那金銮宝座,但却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这样不光彩,不得以的手段。
玉煜的视线在她手腕上扫了一下,有些戒备地站起身来,他整了整袍子上的褶子,还是那个威严到不可一世的年轻皇帝。但在卫嫤看来,他已经被十几年来深埋心底的痛楚折磨得只剩空荡的躯壳,他太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出个样子,可是他的出身,他的母亲却不愿意。
有些人死了,可以祝人一世安泰,有些人死了,却能给人以一生的噩梦。
就到了这一步,她才恍惚发觉,自己也像这可怜虫的皇帝一样,只是黑白棋子当中寻常的一枚。下棋着,举手无回,那个整天笑眯眯的女人,那个一听见她唤“阿姨”便张开双臂与她拥抱的女人,原来只是会笑的妖魔。
“她没死,逃了。”
玉煜警惕地看着她的手,生怕她手里会飞出什么东西来,但却显然多心了。
没死?若是换作以前,换作她刚刚变成卫大小姐的时候,听见这话必然是开心的,可是现在,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卓桦的死。卫大小姐的死后重生,这一幕又一幕,说不定都是那个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人一手编排出来的闹剧。
玉煜不知道锦娘的身份,也不知道整个南禹的计划,更不知道此刻站在自己面前满脸不置信的女子就是他口中那个被锦娘推出去挡剑的“卓桦小姐”,他想让她伤心,大可以说锦娘已经死了,可是他没有。他嘴角的嘲讽不是假的,他目光中的不屑,也不是假的。
锦娘做了一个完整的套子让他们去钻。现在他们都套进去了,解不开。
她临着逃走,还将“凤点头”放在了卫大小姐随行的箱笼里。那卫大小姐的死,自是与她脱不了干系。若是让卫梦言知道自己的亲身女儿早在年初就被人暗害了,不知道这位权倾一世的左相大人又该作何感想?卫嫤不敢再想下去。
玉煜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早已有些不耐烦。
“嫤儿姑娘,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凤点头’在哪?”
“……不在我身上。”她慢慢回过神来,对上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