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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伸出腿,踢向输液架,输液架固定在墙上,根本踢不动。我看着“滴答滴答”向下坠的液体,恰似一声声濒死的呻吟禁锢在另一个透明空间里。
我拿脚缠绕住输液管,猛地向下拉,输液管被我从输液瓶里拔了出来。血液瞬间回流填塞进输液管内。
冲进来一帮人,为首的是老狐狸。护士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将输液管重新插回瓶上,又将针头从我手上拔下来,换了一个干净的针头。
老狐狸并不急于驳斥我的极端行为。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决心认输了,但是你忘了一点,任何赌注都是有代价的,你既然输了,作为输的一方必须接受严厉的惩罚。”
我懒得听他的狗屁胡话。“尽管来惩罚好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还在乎你的惩罚?”
老狐狸不动声色地站起来拉开窗帘,命令护士扶我坐起来。“看看外面吧!”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窗外的一片空地上聚集着一帮男男女女,一、二十个人,其中两个是孩子。“你什么意思?”我像一个白痴问道,脑袋空空的。
“看看你的懦弱造成的后果吧。”老狐狸说着,推开窗户,朝外面挥挥手。
“你要干什么?”我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队端着刺刀的日本宪兵,在空地上架起了机关枪。人群一阵骚动,孩子惊吓得哭起来。
他要杀死他们,一帮无辜的平民百姓吗?
“不要!”我惊呼道。
然而,枪响了……
我眼睁睁看着刚才还鲜活的人一个个变成了冤魂,前后不过数十秒。
哭喊声消失了,周围静寂的可怕。
“现在你可以死了。选择什么死法我不会阻拦你。”老狐狸阴沉沉的目光看着我。“在你死之前,我还想告诉你,就算你死了,也是以龙须川进妻子的身份死的。你的葬礼会十分隆重,甚至比婚礼还隆重。为了避免你在下面孤单,我会在你死后的十天内做祭祀,每天都会送二十个中国人下去陪你。你享受着格外隆重的待遇。我说完了。现在,你可以死了。”
老狐狸说完,命令所有人离开房间,包括他自己。
我大口大口地抽气——死亡,对我而言居然是最为奢侈的、渴望不可及的事情。我早该想到他不会让我舒'炫'舒'书'服'网'服地死去。无论我选择何种出路,都会踩着他埋下的地雷。他果然是只老狐狸,一只最最阴险、残暴、狡诈的老狐狸。
二十条人命啊,因为我死了?是我杀了他们?
是的,是我杀了他们,因为我的逃避,因为我的懦弱。为了我一个人的贞节,一个人的英雄气概付出了二十个同胞生命的代价——太昂贵了。
即便我死去,杀戮也不会停止,还会有两百条生命因我而丧失!
我还有勇气死吗?我还有资格死吗?我还有脸面死吗?
就算是老狐狸恫吓我,我有胆量放手一搏吗?
我输了,输得很惨、很惨。
明明输了,却要以未输的形式苟活于人世。
真正的勇士是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的。我不敢面对,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勇士,我是——懦夫——无论我如何选择,注定了我会当一名——懦夫!
去掉零头,还有五年啊!五个三百六十五天,五个一千七百五十二小时,五个十万零五千一百二十分钟……
好漫长啊,如何熬得过去?
我如僵立的柱子,欲哭,已无泪。
病房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的气息。
一小时后,龙须川进和池春树都站在我病床前。池春树的脸很白,惨白,惨白到可以看见皮肤下
微颤的静脉。他的眼睛很浑浊,不再似春水那么澄澈、明净。
龙须川进的眼睛也一样浑浊不清,带着血丝。
我木然地跪下地,请求龙须川进的原谅,求他原谅我未婚之前便意图勾引他的妹夫,意图做出有损两国人民向大东亚共荣圈迈进的不耻行径。
我也向池春树下了跪,请求他的原谅。我不该以龙须川进未婚妻的身份去勾引他——大日本帝国的军医官。
最后,我还向老狐狸下跪,因为我屡次用最恶劣的语言攻击他和他神圣的帝国。我必须忏悔,收回我说过的所有“不合适”的话。
老狐狸大度地扶起我,他认为我还是一个病人,不宜太激动,万事好商量嘛。他说他从未把我当外人。
那一天,我很忙,忙着晕倒再醒过来,醒过来再晕倒,中间还吐过一次血。医生也很忙,忙着抢救我。
只有一个人最不忙——老狐狸——稳操胜券地坐镇指挥。
婚礼不得不延期,以我这样的状况的确无法胜任主要角色。
“对不起,我耽误你的婚事了。”我空洞的眼睛看着池春树,“请替我向百合子致歉。”
他无声地哭,目光更加浑浊,就像黄河里的水流进了他的眼。
我漠然地看着他,一时间感觉不到悲哀,也感觉不到心痛,看见一个曾经熟悉的人,熟悉的眸里流出陌生的浑浊的液体。
晚上,当只有小优菊香在病床旁时,我嘱咐她帮我写一封信转交给我的朋友邹淼玲——我的手肿得厉害,无法握笔。
小优菊香摇摇头。“你不愿意帮我了吗,菊香姐姐?”我虚弱地看着她。她更急地摇摇头,“我不会写汉字。”她告诉我。
“可是你会写啊,我看过你写的,虽然难看,但是不要紧,没人会笑话你。”
“那是、那是龙须中佐让我写的。”她低声说道。“他教我写的。”
我惊惧地看着她。“你没骗我?”她摇摇头。
上帝啊。也是说那天晚上,是龙须川进进了屋替我解开束缚,然后发现了……
他为什么什么也不说?怕我难堪?还是觉得坏人做了好人才做的事情比较尴尬?
“是他让你准备了衣物和干净被褥?”我的大脑有些混乱。
“是的。”小优菊香低声说道,“我当时已经睡下了,龙须中佐敲我的房门,让我去他房间一趟,说你可能需要帮助,但又说你睡着了,最好不要惊动你。我后来去了他的房间后才知道你的情况。”
那天晚上,就是我袭击了他之后,他不但没有打我,还悄悄让小优菊香帮助我。
这是那个残暴粗鲁的日本鬼子干的事情吗?我难以想象。大脑更加混沌。
“谢谢你,你是个善良的女人。”我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但是,你还是干了一件最愚蠢的事情,知道吗?”
小优菊香不解地看着我。“我弄错了什么吗?衣服不干净,还是纸不够多?”
我摇摇头。我不是指这件事。“你那天不该叫人救我。如果我死了,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发生。即使都发生了,我也不知道,权当与我无关。”
“你说什么,柳小姐?我叫人救了你?”小优菊香的声音始终如此温柔,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大声说话。“可是,那天救你的是一个中国男人,是那个中国男人发现你出事了。”
我又是一惊。“谁?不是你?”
她点点头。“我正在忙着做事,有个年轻人请求见井上先生。我认出他就是前一阵子经常来拜访井上先生的那个中国人,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跟他说先生不在家。他说愿意等一等,还说是你的旧相识。我看他的样子不像坏人,又不是第一次来,就请他进了客厅。但是我去你房间没能找到你,就想可能你在后院散步。我又请他等一等,好让我去后院找你,可在那里也没发现你。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个男人大叫出人命了。他飞快地跑出去,叫人进来把你送到医院去。”
“他是谁?告诉你没有?”
“没有,对不起,我当时很惊慌,没问他的名字。但是,他挺英俊,和龙须中佐差不多年纪。”
“他是不是比我高半个头的样子。”
“是的。”
“眼睛细细长长的?”
“是的。”
“头发都往后梳,油亮亮的?”
“嗨伊,你知道他是谁了?对了,你晕倒那次就是他送你进房间的。”
我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乔泰。我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他这个恶棍。
没想到阻拦我慷慨赴死的居然是他。好事永远没他的份,坏事他倒是头功一个。
“他为什么还不死?”我叹道。世道不公啊。坏人一个比一个活得精神。
“他救了你啊。”小优菊香更疑惑了,想我怎么能诅咒一个救下我性命的人呢。在她看来,他绝对是好人。
“他是坏人,很坏很坏。”我说道。
“他不仅救了你,还输了血给你。你失血太多,医生要给你输血,验血时,宫野先生说不用验了,说他跟你一样都是B型血。医生就抽了他的血,但你流了太多血,还需要再输。宫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