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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裴臻怎么想呢?她不由又有些纠结,他可会怀疑她?可会嫌弃她?倘若他因此和她有了芥蒂,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才好?
一路上心思百转千回,估摸着快到了,就打了窗帘子往外瞧,远远已看见裴府的牌楼,牌楼底下站着个人,挺拔颀长,风姿神貌,只是面容略显憔悴,眼见马车渐行渐近,疾走几步迎了上来,车还未停稳,便打起门帘往里看,哑声叹道,“春君……”
这一声呼唤,仿佛跨过了迢迢山水,跨过了宇宙洪荒,硬生生的刺进她的心底里去,她泪眼婆娑,看见他伸出手臂,也顾不得街口人来人往,起身扑进他怀里,抓着他的衣襟兀自抽泣哽咽,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他强笑着应了,百般滋味在心头,渐渐觉得眼睛酸涩,忙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弯腰将她抱起来,匆匆往裴府大门里去。
上房的丫头婆子们早预备好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微云和淡月互看一眼,屈膝在她跟前跪下,哭道,“奴才们护主不力,叫姑娘一人涉险,亏得姑娘没事儿,否则咱们便是死了也没法向大爷交待。”
毋望上前扶起她们两个,只道,“不是好好的么,不过受了些惊吓,现在都好了,你们也不必自责,这事怎么能怪你们呢,谁也没想到张家兄弟会这样。”
微云忿忿道,“果然人心难测听说他两个被影卫抓着了,追他们,他们还没死没活的跑,虞大人恨得牙根痒痒,切萝卜似的就把他们的脚给砍下来了,昨儿后半夜里拖回府里来叫大爷发落,大爷也没说什么,只吩咐连人带脚给他老子娘送去了,这会子死活不知呢。”
淡月道,“活该恶有恶报,没一气儿打死算是好的了。”
毋望不语,如今回来了,张家兄弟也算是开发了,那些恨便烟消云散了,哪里来那么多时候消磨在这些不痛快上转出云母石的围屏,光脚踩在番外采买来的羊毛地毯上,来回走了两遍,大感自在非常,淡月探出头来道,“姑娘穿上软鞋罢,回头受了凉可不好,后儿还有好些礼要过呢,没得身子撑不住。”
这屋子里供着炭炉子,她只穿着中衣也不觉冷,便道,“没什么,我自己知道料理。”
微云拉她上榻,给她手上脚上都抹了香膏子,又解了她小衣上的带子让她趴下,浑身上下都擦匀了才算完,边擦边啧啧道,“咱们姑娘这肉皮儿天底下难找,大爷真是好福气,后儿晚上不得迷死”
毋望一听红了脸,淡月啐道,“你这作死的,没羞没臊,敢拿主子打趣儿,可是腚上皮痒么?”
微云见自己说漏了嘴,也怪不好意思的,捂着脸道,“一时说顺了,这儿也没外人,不怕叫人听去。”
淡月左右看了看道,“大爷没在?”
微云点头道,“自个儿到库里抓药去了,那嗓子不吃药好得慢,后儿还要招呼客人呢。”
三个女孩儿面面相觑,淡月挨过来,脸上带着红晕,小声道,“姑娘,可要叫个婆子来问问?”
毋望不明所以,傻傻道,“问什么?”
微云比着手势,尴尬的笑道,“就是‘那个’啊……洞房花烛夜,有哪些要小心的,姑娘这儿没有妈妈嫂子,什么都不懂,怎么伺候大爷……”
毋望僵住,那两个大窘,三人相视,呵呵的傻笑起来,淡月大剌剌道,“不会也没关系,大爷总知道怎么办,叫他伺候姑娘不就是了么,爷们儿家,这个最在行”
这话招来另两个没头没脑的一通乱咯吱,微云道,“这蹄子了不得了姑娘,快给她配个女婿,留着是祸害,不知道哪天就跟人跑了呢”
毋望笑得岔气儿,细想想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三人正闹着,外头有人咳嗽了一声,小丫头在廊子下回道,“姑娘可洗好了?刘家大爷来了,在劲松院里候着呢大爷让来问问,姑娘要是方便见客,就带刘大爷过来。”
毋望一时没反应过来,刘大爷?哪个刘大爷?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出这么个人来,莫非是应天刘家的宗亲么?因道,“大爷说是哪儿来的?”
微云笑道,“姑娘糊涂了,自然是您的弟弟,小刘大爷了”
毋望大喜,是沛哥儿回来了她们管他叫大爷,真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忙道,“快叫他来。”话音才落就听见堂屋里传来脚步声,丫头打了洒金软帘,一个半大小子闷头便闯进来,离她三步停下,拱手满满一揖,声音微有些颤,却极力保持平稳,谦恭有礼的说道,“给姐姐请安,姐姐这一向可好?”
毋望原当姐弟见面少不得抱头痛哭的,自己也满满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这德沛一来便是这样,倒弄得自己不自在起来,偷眼看裴臻,他倚在集锦槅子旁,甚是赞许的浅笑着,瞧毋望傻了眼,便对德沛道,“好兄弟,客套什么,都是自己人,快些坐下罢。”
德沛道是,在紫檀月牙桌旁坐定,抬眼看过去,眼神复杂,只是疏离的笑,竟和从前天壤之别,那种小心谨慎,俨然成了另一个裴臻。
毋望惊愕且无所适从,德沛长高了很多,一副劲装打扮,眉眼也长开了,英姿勃发,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捡番薯的野小子了,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莫不是离家之后遇到什么事了?她忧心忡忡,又不好太直接,只得道,“沛哥儿,这一路可顺利?”
德沛道,“劳姐姐担忧,我接着师兄的信就下山了,原还该早两日到的,只是走到东阿县时遇着了一场大雪,耽搁了时候。”
“沛哥儿……”毋望彻底无措,张了嘴也不知说什么好。
裴臻绕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接了丫头呈上来的茶递给他,一面道,“师父身子可好?可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我?”
德沛敛神道,“师父一切都好,临走叫我带几本兵书孤本给你,这会子在车上,回头你叫人去取就是了。我才进府就看见下人在布置,似乎不单是除尘迎新年,府里要办喜事?”
毋望和裴臻互看一眼,裴臻道,“后儿我要娶你姐姐过门,往后你就别叫我师兄了,叫姐夫罢。”
德沛狐疑的在毋望脸上巡视,慢慢挑起了眉道,“师兄这是什么道理?后儿要娶她,今儿她怎么在府里?”
两人语塞,德沛端起茶盅,拿盖儿拨了拨茶叶沫子,那老神在在的举动哪里像个十来岁的孩子顿了顿又道,“不知师兄拿什么礼迎娶家姐?我记得在北地时师兄便打我姐姐的主意,我姐姐品性纯良,且涉世未深,难免被你诓骗,你若怠慢了她我可是不能从的。”
毋望眼泪汪汪的感叹,这就是娘家人的气势啊,沛哥儿真是长大了,叔叔婶子要是瞧见了,不知欢喜得什么样呢
那厢裴臻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送他去无量山,学了雄辩之才倒用来对付他了哭笑不得之余又不能得罪这位小舅爷,遂笑道,“你放心,自然是正房嫡妻,断不敢委屈了她的。兄弟这一路辛苦,我打发人伺候你沐浴更衣,晚上张罗酒席给你接风洗尘可好?”
那德沛瞥了毋望一眼,幽幽道,“我正要问,姐姐大白天的洗什么澡?尚未成亲,白日宣yin有违礼法,师兄这也不知么?”
毋望面红过耳,猛然愣在那里。
裴臻掩口大笑起来,边笑边道,“你这孩子,师父平日就教你这些?怎么学究似的她不过洗个澡,你哪里看见我们白日宣yin了?”
德沛点了点头,“没有便好。”又对毋望道,“姐姐也是,见客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还光着脚,打量不是外人就能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