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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下悬崖,没了踪影。
“念兮,抓紧我!”裴冲一边喊着,一边借着藤条向上攀去。
她残存的一点意识告诉自己,裴冲这样拖着她,结果只能一起死,她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侯爷……你放手吧,我是……我是活不了了,你还是别管我了。”
裴冲仿若未闻,手下反倒更用了力气,将念兮抓得更紧,他戎马倥偬,眼中凛然生威,是念兮所不能抗拒的决绝,他仍是怒吼一声:“抓紧了我。”
他手下猛然用力,将念兮凌空拽起,一拽之力,念兮便落到了悬崖之上的平地,裴冲轻松一口气,自己再爬上去就容易多了。
念兮晕倒在了地上,胸口中剑之处血迹晕染,刺目惊心。
现在长平暂时不能回去,念兮这样的情况,回去也是将方盈吓个半死,更何况慕容瑶也不知还暗派了多少人对付她。
如今,只有先找个清静的地方,将伤口处理一下,保住她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裴冲将念兮抱在怀中,昏迷的她轻轻低哼了一声,面色苍白地躺在裴冲怀中,手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仿佛只有抓住了,她才能安心下来。
这里是大北坡,往南走应该会有村庄农户。
天色渐暗,长平城里,慕容相府此刻应该已是灯火通明,喜气盎然。
在这荒冷的大北坡上,遍地是尸体。他紧紧抱着念兮,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念兮,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我不顾性命把你救回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40、大婚 。。。
这一夜,慕容府中管弦笙乐不绝于耳,喜房内龙凤喜烛爆出朵朵烛花。
孟旭进得新房的时候,慕容瑶已经在里面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雪苑和荷香恭敬喊了一声“姑爷”,便将准备好的合卺酒、还有百合莲子粥都端了上了。
不同于外面的冰寒,屋子里蒸蒙着一股热意,花烛摇曳,铺天漫地满眼的红,使得孟旭突然间恍惚了起来。
面前的女子端端坐在床上,正等着他挑起盖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席卷而来,仿佛昨日还是那个正为着生计东逃西窜的穷苦少年,今日却一下便跃上了枝头。就像是做梦一般,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过去他和念兮一路走来的那些往事是梦,还是如今他娶了眼前的女子是梦?
怔忡之间,雪苑已将喜秤交到了孟旭手中,她和荷香还有一旁伺候着的婆子都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红盖头下的慕容瑶今日更添几分美艳,她低低含笑,婉媚生姿,孟旭想要笑,可喉头却是一阵发紧,便转身拿了合卺酒与慕容瑶共饮。
她轻倚在孟旭怀中,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衣袍。长平城里这么多的世家子弟名门贵族她一个都看不上眼,可不知为何就偏是对孟旭一往情深,今日她如愿成婚,心中喜悦自是不言而喻。
她微微低头,声音绵软娇嗔:“孟旭,从前二哥、爹爹还有大哥都问过你是不是对我真心,我自是信你,只是寒医馆那丫头始终都是我的一块心病。那晚……那晚你对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你心中对我一片真意,我以后也自会好好待你。”
孟旭心中一颤,心口上好像被刀缓缓刺入一般。那晚他知道在府门外有人在旁监视,逼于无奈才对念兮说出那样绝情不堪的话,看着念兮绝望的眼神,他心里何尝不痛?只是在名利富贵面前,他还是终于舍弃了这段感情,舍弃了这个在他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夫人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去寒医馆,也不会再见她了。”孟旭干涩地说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撕裂的锦帛,那些他们一起相扶相持走过的日子,再也消散不见。
再没人同他一起坐上屋顶看天上繁星;
再没人在寒屋里等他回来一同吃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再没人唱那动听的歌谣在他耳畔……
所有和念兮有关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慕容瑶低低一笑,在孟旭脸颊轻吻了一下,说:“你自是不会再见她了,她已经不在长平了。”
“不在长平?”他一闪即逝的一丝忧虑伤怀落在了慕容瑶的眼里,笑意顿时便敛去了。
“对,她今日一早已经离开了长平。这个丫头,我实在心中厌恶,未免她以后再纠缠不休,我已经派了廖远去送她一程。”慕容瑶的眼中是狠厉的嫉妒。不是不在意了吗,可刚才为什么孟旭听到她已经离开的消息是这样的震惊?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刚才眼底的记挂和牵念实在令慕容瑶有些生气。
“送她一程?”孟旭看着慕容瑶,“你派人杀她?”齿间满是寒意,几乎是压迫着喉咙一字一字说出。
对慕容瑶来说,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性命贱若蝼蚁,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即使孟旭问了,她也仍是不在意地答道:“不错,我要她死。”
孟旭腾得起身拉开房门就要出去,身后慕容瑶尖声叫道:“孟旭,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
他扶在房门上的指节一阵发白,身子微微颤着,打开房门,外面寒凉的夜风将他吹得多了一丝清醒,少了几分冲动。
心里再痛都好,已经走到这一步,踏出房门就是功亏一篑,更何况念兮已经死了,死了……他跑出去又如何,找不回念兮,也会失去他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他嗦了嗦鼻子,将恨不能夺眶而出的泪收了回来。门,关了起来。
“夫人,今夜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我自然哪儿都不会去。”
别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这样的洞房之夜,这样的春宵一刻,在那销魂的云端,孟旭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人不成人,鬼不成鬼……
***
大北坡后面有一个村庄,里面住着不少农户,倒也算是个安静恬然之地。
裴冲抱着伤重的念兮借住到一处农家的时候,那小娘子吓得脸色一阵惨白,本不想惹这样的事端,但又见念兮奄奄一息,心有不忍,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村里是有大夫的,小娘子请了他过来给念兮瞧了瞧伤口,只是乡下地方,用药没有那么讲究,念兮虽然伤口止住了血,可那一剑刺得不浅,她仍是昏昏睡着,没有醒来。
那小娘子名唤琼娘,家中还有丈夫三郎,都是热心肠的人。
裴冲要给他们银两,这夫妻俩看出裴冲衣着打扮并非寻常,执意不肯要,再加上他们本就是慈善之人,那琼娘照顾念兮也是颇为尽心。
这一晚,他根本就不敢去睡,琼娘在里面为念兮换药,他就坐在门口等着。冷风一阵一阵吹到身上,想起白天那一幕幕的情形,裴冲的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冷寒和后怕,他不敢想象,当时若他晚来一步,那会是怎样……
他亲眼看着念兮坠下崖去,那种害怕和绝望,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拉住她的冲动,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公子,公子……”琼娘匆忙跑出屋子喊着裴冲,他赶忙站起,“怎么了?”
琼娘指着里面说:“那姑娘浑身滚烫,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就是一直在哭,呜呜咽咽的,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裴冲已经冲进了屋子。
站在念兮身前,一时间心中微微刺痛,无限苦涩。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念兮,眼眸中满是倔强,即使是被鞭打,也都没有一丝退缩,还有那一回为了救孟旭,在他的门外跪了整整一夜,那时候的念兮那样坚韧,就如怎么也扯不断的柔韧蒲草。
她的明媚,她的坚强,那才应该是他认识的念兮。可是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强韧,就好像被狂风吹折了腰,被暴雨已经打得不成形状的花一般,她躺在那里,微微翕动的眼睫上沾着几颗泪珠,然后,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若是他能代她去疼,只怕此刻也会好受一些。裴冲坐在念兮身边,低下头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随即便绞了一块湿手巾给她覆在额上。
她身上受了重伤,心里的那个伤只怕更重,这身心两重的创伤,已经让她再也负荷不起。
她迷迷糊糊好像是在说着胡话,裴冲替她拭着冰凉的泪,只听念兮的嘴里喃喃说着:“娘……娘……我好疼……”
他握着念兮的手不由紧了一紧。那样的痛,痛得锥心刺骨,她全心全意爱过的那个男人,到头来将她一脚踢开,还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若是孟旭现在就在这里,裴冲只怕立刻会用手中长剑将他劈成两半。
她小小的身子一阵一阵地抖着,人未醒,眼泪却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出。
身上烧得厉害,可骨子里她只觉得冷,冷得像地狱一样。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穷无尽的海,唯有她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她拼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