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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苏珺兮点点头和陈则涛一起入了内室。此时内室里只剩陈于敏、陈则涵、陈则深三人和周老、刘老两位大夫。
两位老大夫静静地立在一侧,许是早已洞悉世事无常,因此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两位老大夫边上的陈于敏一脸的沉痛,见陈则涛和苏珺兮进来,微微地点了点头,陈则涵无限悲怮,和一旁抿唇不语的陈则深一起静静地跪在陈于致的床边守着陈于致,而床上的陈于致,苏珺兮走进一看,见他已是脸色灰败,早已没了生息,不由捂嘴,侧头压下翻滚着涌上来的一阵泪意。
苏珺兮和陈则涛一起在陈于致的床前跪下行了大礼,旋即两人一起给陈于致上了一炷香,出去后,才轮到陈府庶出的子女等进来拜别。
苏珺兮自内室里出来,才从陈则涛口中得知,陈于致自昨日一早昏迷到现在,竟是从未苏醒过,今日傍晚突然情况危急,几位老大夫到底奈何不过,俱束手无策,陈于致或许是在无意识之中毫无痛苦地溘然长逝的,不曾留下只言片语。
到了第二日凌晨,诸事准备妥当,陈于致入殓。即使事出突然,陈府依然在陈于敏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办得细致隆重。
苏珺兮只算是外戚,再加上怀着身孕,陈则涛深怕她有个闪失,因此将她和陈府其他女眷一起安排在一间大厢房里休息,嘱咐她只要人在即可,千万不要操心帮忙,又遣了可靠的嬷嬷一旁侍候着便帮忙张罗各项事宜去了。
厢房里集中着陈府的诸位女眷,除了陈于致的妻子杜氏、陈于敏的妻子季氏和陈则涵的妻子何氏,便是众位妾室和她们的女儿,俱穿上了孝服。脸上神色各异,大抵逃不开悲伤二字。苏珺兮见人多,只安安静静地在一角坐着,不多说也不多行,以免出了什么岔子陷进是非。
忽然偌大的屋子里响起一声娇软的女音惊呼道:“夫人,你不要吓我们姐妹!”
苏珺兮闻言心中一跳,不由抬头往声音来源的方向张望,那是杜氏所在的位置,却只看见那里顷刻间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几个风韵犹存的女子的婀娜背影,她什么也没有看见,便敛了张望的姿势,只静静地看着那边。
须臾,杜氏和季氏的嬷嬷散开了众位焦急问候的妾室,苏珺兮总算看清了,季氏、何氏和几位嬷嬷手忙脚乱地将杜氏安置到了附近的卧榻上,心里到底也存着几分担心,不由起身近前探询。
几人见事发突然,不由都有些无措,季氏轻轻地喘着气,正在寻思着遣人去找位大夫来,抬头看见苏珺兮就在,面上神色顿时微松,连忙拉过苏珺兮,着急嘱咐道:“珺兮,快给你大伯母悄悄情况。”
苏珺兮点点头,几步疾走至卧榻边坐下,仔细地诊视了一番,又把了脉,才道:“大伯母悲伤过度引致的昏厥,倒是无甚大碍,待我给大伯母施过针,大伯母好好睡一觉,静养几日喝几副压惊安神的药也就无碍了。”
众人仍是零零散散的在卧榻周围围了一圈,听罢苏珺兮的话俱都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季氏少许安下心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嘱咐自己身边的丫环将陈则涛的诊箱取来给苏珺兮借用,又见众人乱糟糟的站了一屋子实在有些碍事,便将她们都遣到另一间大厢房候着去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也亮堂通畅了一些。
未几,丫环取了陈则涛的诊箱回转,苏珺兮接过诊箱,取针给杜氏针灸,又点了安神的熏香。大约过了几炷香的时间后,卧榻上的杜氏先清醒了过来,又在苏珺兮针灸和安神熏香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屋里留下的几人见状总算完全松了一口气。
苏珺兮事毕,正要收针,听闻身后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不由回头一看,却是陈妍满脸焦急地进来了。陈妍是陈于致嫡女,再加上她行事果断略带了几分爽辣,便也帮着府里调度指挥仆妇丫环忙着陈设灵堂等事。此刻急急忙忙地进来,倒不似她一贯的作风,看得苏珺兮也微微有些讶异,只没有开口问。
何氏连忙上前将陈妍拦住:“六妹,娘她悲伤晕厥,苏妹妹正在给她施针。”
陈妍一听双眉蹙得更加厉害:“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罢当即顾不得其他,提了裙裾几步奔至卧榻前半跪着,探身细细地查看杜氏的脸色。
苏珺兮一边收针一边安慰陈妍道:“无碍的,此刻已经睡着了,你莫惊扰她。”
陈妍见她母亲只是倦容苍白无甚血色,倒是睡得尚且安稳,总算放了心,抬头感激地看着苏珺兮道:“谢谢你。”
苏珺兮莞尔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陈妍替杜氏掖了掖被角,忽然记起自己来的目的,忙转头对何氏低声说道:“大嫂,你快去寻寻大哥吧,爹爹入殓之后就不知他去了何处,我们如何也找不着。眼下府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叔叔和二哥,就是五哥都忙得焦头烂额,恐怕无人能周全顾及到他,他可千万别再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何氏闻言心中顿时一颤,双眸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慌乱,旋即恢复了镇定,点点头道:“我这就去。”说罢,领着自己的嬷嬷和丫环走了。
等何氏的脚步声消失在屋外之后,陈妍先是看了季氏一眼,才回头拉着已经收拾好银针的苏珺兮的手,低声说话,语气里竟带了一丝鲜见的恳求语气:“苏妹妹,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是眼下,还是请苏妹妹去看看大哥吧,他躲的地方,只怕只有你能找的着了,而且,他定会听你的话。”
这话说得实在露骨,但苏珺兮也无暇顾及,只是心中到底有些迟疑,低头看到陈妍的恳求眼神,又听见不远处季氏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心底几番计较,终是点头应下,披上披风带着清风和清霜出去寻陈则涵了。
等出了门,周围只剩清风和清霜两人,苏珺兮才俯到清霜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待清霜点头应下,转身走了,才带着清风径直往陈府下人住的院子走去。
此刻天将破晓,一路上燃了一夜的灯火在微红的天光里显得愈加昏黄而灰暗,瑟瑟跳闪着,让人觉得微弱得只消一阵微风便能将烛火吹灭了去。苏珺兮感觉寒气尤重,轻轻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须臾苏珺兮进了陈府奴仆住的院子,依着脑中的印象,穿过弯弯绕绕的小径在一棵枯败古树边上的残旧亭子里找到了陈则涵。
苏珺兮停了脚步,眼前陈则涵颓然地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已然斑驳的亭柱,头顶一只摇摇欲坠的昏黄灯笼,年代久远的看不出它原来的颜色,只剩微弱的烛火摇曳,令陈则涵投在地上的模糊身影愈加扑朔迷离。
苏珺兮瞧见此情此景,再看向阴影里陈则涵无法令人忽视的悲怮面容,心中不由莫名地一紧,暗叹一声,旋即近前低声说道:“大哥,地上凉,起来吧。”
陈则涵闻言肩头一震,却没有转头,半晌,肩膀忽然轻轻地颤抖起来,苏珺兮听到了极尽压抑克制的低泣。心下一番迟疑,苏珺兮终是上前一步,在陈则涵的身侧蹲下,脑海里数番思量,却仍是说不出一个劝慰的字来,只好怔怔地看着陈则涵。
陈则涵一双往日的朗目如今迷蒙黯淡,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此刻他心中灰败不已,父亲的猝然长逝令他心下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就是他自己也根本不能厘清,这其中到底夹杂了几许悔恨,几许遗憾,几许自责,几许茫然,几许无措……只觉得如同天地瞬间翻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昏暗的微光中,身侧裙裾微微飘动,晃了他的眼角余光,陈则涵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倾诉的冲动,不由喃喃絮语起来,逻辑混乱得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陈则涵的声音起起落落、低低沉沉,渐渐的悄无声息,忽然他缓缓抬头,霎时怔住,眼前女子不是苏珺兮,却是自己的妻子何氏,静静地侧身站着,不知何时到的这里,不知她眼底何样情绪,不知……或许,站在他身侧的根本就一直都是她……陈则涵微微张了张嘴,终究不能成言,只继续颓然地靠在亭柱之上,转头看着前方屋脊后的长空渐渐由红转白。
何氏静静地立在陈则涵身侧,两人头顶的那只灯笼在晨风里微微晃动着,灯笼内的烛火扑闪了几下终于灭了去。
晨光微曦,苏珺兮远远地站在拐角处回身眺望,枯树,残亭,旧灯,人影,笼在苍白微弱的天光里愈发黯淡不明,只剩下清晰可辨的轮廓,令人触目。
苏珺兮静静地望着何氏纤弱的身姿,忽然间觉得,或许一阵风起,她就要倒了……
微微抿唇,苏珺兮转身,离开。
第一百章 劳燕各自飞
苏珺兮转出陈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