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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道:“那不一样,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十三反问道:“皇阿玛早就说过,我爱新觉罗家总出情痴,皇兄对你的感情,依我看丝毫不亚于世祖爷对孝献皇后!为何他们便可相守,你们不可以?”
“因为……”我找不到任何语言,是啊,为什么不可以相守?顺治和董鄂妃之间经历了什么?会比我们多还是比我们少?在博果尔死去的那一刻,董鄂妃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敢走出那一步,可我却在退缩呢?是因为我知道她后来成了孝献皇后,这段爱情又被千古传颂,而我……我什么都不是……是这样吗?当年我不顾一切想要回来的那种勇气,那种决心,随着世事的变迁,时间的流逝,已经一点一点地消磨光了,如今我的心中,满是顾及,满是害怕,还有……满是伤痛……
我抬头看着十三:“你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世祖爷与孝献皇后是如何,你也未曾亲见,如何能将我们相提并论呢?”
十三叹了口气,将杯中之酒喝光,看着我道:“熙臻,熙臻,你不明白!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是一点都不假!我大清自开朝以来,这一个情字,不知引来了多少声叹息!我太宗文皇帝在宸妃病逝后悲痛欲绝,不到半年便撒手人寰,世祖章皇帝在孝献皇后病逝后更是痛彻心扉,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将她追谥为皇后,从此一病不起,不久后便驾崩。前两朝俱是如此,皇阿玛的心中不能不害怕,从小,他就告诉我们,越是喜爱的,便越是要克制。皇阿玛这一生有过无数的女人,他却从未专宠过某一人,他让妃子们都雨露均沾,为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越是克制自己的情感,到最后,恰恰是最无法克制的。”
我听的入了神,愣愣地看着十三,康熙无法克制的情感?是谁?十三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自孝昭皇后去世之后,皇阿玛十二年来都未再册立皇后,朝臣屡屡上奏请求册封中宫,皇阿玛均已‘朕心少有思维’为由,一直迟迟未许。当时的皇贵妃,便是后来的孝懿皇后,谁都知道皇阿玛很喜爱她,也很信任她,将六宫交由她统领,但却并不常常召幸她,她只为皇阿玛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八格格,可惜八格格刚出生不久便去世了。相反,那个时候,其他的妃嫔却不停地为皇阿玛生育儿女。康熙二十八年七月,皇贵妃病重,转眼就到了弥留之际。皇阿玛闻讯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站也无法站稳。越深爱,越克制。他一直深深克制着自己对皇贵妃的感情,却不想,竟成了终身的遗憾。”
十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那一年,我仅有三岁多,可我永远也忘不了皇阿玛那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匆匆下旨为病榻上的皇贵妃行了册封礼,在册封的第二天,这位新皇后便与世长辞。皇阿玛悲从中来,不能自己,竟缀朝五日,守着皇后的灵柩,不吃不喝,痛哭流涕,寸步不离。当时宫内上下人心惶惶,都担心皇阿玛也会像太宗、世祖一般一病不起。可皇阿玛还是坚挺过来了,因为比起皇后,他明白这大清朝更加需要他。后来,你也知道的,皇阿玛一生都未再立过皇后,只是将孝懿皇后的妹妹立为了贵妃。皇阿玛一生当中所作之诗,有无数篇都是为了孝懿皇后所作,可见他对孝懿皇后感情之深,还有愧疚之深!”
“熙臻,你不会不知道,”十三站起来撑着桌面看着我说道:“四哥从小是由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与孝懿皇后母子情深,这也是为什么仁寿皇太后更为喜爱十四弟的原因!孝懿皇后临死前是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皇阿玛克制自己的感情成了终身的愧疚与遗憾,他不想再重蹈覆辙!熙臻,身在帝王之家,三宫六院,佳丽无数,这是自古以来就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心中真正的所爱,一生却只有一人!”
我捂住胸口,仿佛快要窒息,“可是……可是……”我茫然地喃喃念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心中又痛又酸,一次次提醒自己,一次次又在遗失着自己,总是害怕着,不敢去面对,不想去面对,徒然任着相思的酽醇,沉醉又清醒,迷离的心绪穿梭不停。
十三坐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熙臻,你与皇兄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却始终被太多的人事阻隔。可如今,你告诉我,横在你们之间的还有什么呢?我知道对你来说这紫禁城是个牢笼,我又何尝不是这么觉得?但我却有可以让我愿意为了他将牢笼当作家的人割舍不下!熙臻,你难道就不能为了皇兄,将紫禁城当作家么?”
我撑着头,哽咽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承受不起再一次的失去了,你们任何一个人……再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离我而去,我想我都会疯掉!”
十三拉下我的手,说道:“那么我们谁都不要离去!我和你一样,我也再承受不起失去!熙臻,我们是一家人,谁也不要再失去谁了,我们已经失去的够多了!除了紧紧抓紧现在拥有的,我们还能做什么呢?人生苦短,为何还要再蹉跎光阴?明明可以的幸福,别再让它溜走了!”
十三抓起桌上的两壶酒,往我手里塞了一壶,掀起盖子丢掉,冲我一举道:“来,这样喝才痛快!”我心中情绪翻涌,站起来将酒壶与他相碰,猛地一仰脖将酒灌了下去。溢出的酒水顺着颈子滑进衣领,缓缓浸湿了衣服,热辣辣,又凉飕飕。
十三喝干了壶中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看着我说道:“昔日俞伯牙于钟子期坟前挥泪弹奏《高山流水》,之后挑断琴弦,砸碎瑶琴,从此不再弹曲。熙臻,若有朝一日你也离我而去,我允祥从此再不沾酒一滴!”
说罢,他将酒壶摔在地上砸了粉碎,缓声念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清殇·夜未央'殇'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三
我在想着要不要去见他,十三说的每一句话都字字扣在了我的心上,一直以来,总是在等着他来找我,等着他来看我,他为我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或许这一次我应该主动走到他的面前去。只是,想到要再一次走进那座冰冷的皇城,心里就不寒而栗。记忆中,有些人有些事像轻烟杳然,有些人有些事又似淡烟般存在,存在与消失,只不过是两种对立的、或者说是妥协着的方式。知道谁曾经经过,知道谁曾经发生,笑着走着,哭着走着,都是走着,来来往往都是曾经。
可是,我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带走了我一部分的生命。
我的心回到遥远的过去,那个在泰山脚下静谧的夜晚,我坐着,他站着,静静地互相对望,任柔柔的月光倾泻在身上。那年的寂月清殇,长夜未央,已经变成生命中无法磨灭的痕迹。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们之间靠的很近,没有隔着那么多的鲜血人命,没有阴谋,没有痛苦,没有无奈……十三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拼命十三郎,允禩、九阿哥、十阿哥、十四……他们有爽朗的笑,有相互打趣的闲情。那个时候巧儿会坐在我的身边,边缝袜子边絮叨地对我说着看到哪宫的姑姑苛责新人,那个时候若怜还是个小姑娘,在家中与她的二哥一起抓蝴蝶……
时日长了,就会忘记时光流转中的某一天,有看着血液从体内流溢出来的触目惊心,在拒绝温暖的漫漫长夜中,在独自一人对镜伤感的时候,才会看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脸上隐匿的泪痕。
“皇兄在圆明园。”十三对我说道。我抬头仰望那一年遗失在光阴之外的风景,如果,可以伸手抓住的话……“带我去吧,但是别让任何人知道。”
我换上太监的衣服,跟着十三去了圆明园,秋风刚过,黄昏的圆明园中一片萧瑟而又绚烂的景色,我们一前一后地在路上静静走着,十三回头看了看我,忽然说道:“那个时候你问我,如果知道很多年后,这儿将会毁于一旦,现在我们还会不会修葺它,是么?”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十三也笑了,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远处的风景,很轻地说道:“我想我会的。”
我想我也会的。我在心中这样说道。
苏培盛远远地看见我们过来,忙向十三请了个安,接着就转身进去通报,我听见胤禛的声音从那扇门后淡淡地响起:“喧。”心就大力地跳动了起来。
十三转头看了我一眼,走进门去向胤禛行礼。苏培盛退了出来,转过身,眼神在我的脸上扫过一眼,刚刚移开,便猛然顿住,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我。“姑……”我忙做了个掩嘴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