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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叫挣扎,把人直接拎了回来。
“晚上,有狼。”
杜慎言明白它的意思,面色复杂地望了它一眼。
这孩子的父母应是在途中遇上了意外,把孩子给丢了,不知这孩子双亲是否安在。
想到此处,不由又揉了揉额角,转了话题:“此事我大概明了了。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
“这些天,你又去哪里了?怎得又变了一个模样?”
妖怪仔细观察书生神色,心中若有所思,突然凑近杜慎言,深红双瞳定定地注视书生漆黑双眸,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杜慎言心中一跳,下意识地后仰:“做、做什么?”
“这幅样貌,喜欢吗?”
杜慎言闻言愕然,不明这妖怪为何这样问他,又觉得这问题莫名的不太对劲。见妖怪这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尊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妖怪执着地盯着杜慎言,见他没应它,垂下了眼皮,自语:“看来是不喜欢了。”
书生问它这些天去哪儿了。
它不过是下了一趟山。不是山下的小村子,而是真正的人世。
它只是想弄明白,那里究竟有什么好,惹得书生心心念念都想回去。
初入人烟繁杂之地,并未作任何修饰,自然是引得众人惊慌四散。“妖怪!”“鬼啊!”惨嚎声此起彼伏,一派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妖怪不解,望着四周兵荒马乱的景象,看着那一张张惊慌恐惧的面容,蓦然想起初次相遇时的书生,同他们一般的神情。
它虽懵懂,却也并非纯白如纸,寻了一处水洼,低头瞧自己模样。水面上倒映出一张狰狞面容。自它出生,对自己这张脸从来不曾在意过。苍莽山林,它能让万物俯首称臣,自然靠的也不是这一张脸。
是以它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既已来到这儿,它自然不会不知变通。当下隐了身形,择了一处细细观察来往行人。模仿着他们的样子,一点一点改变自己形貌。
只是新手上路,难免手生,又见了形形色色不少人,拼拼凑凑之下,便成了这幅模样。
杜慎言听它断断续续道来,面色古怪,憋了良久,只好叹息一声:“这模样便好……”
第10章
妖怪于此是并不满意的。
杜慎言已是见识过它这种随物赋形的本事,生怕它再度变成什么惊世骇俗的模样,只得安慰它:“这样已是很好了。”
哪知那孩子一醒来,见着妖怪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使劲地往书生怀里拱,已然把书生当作救命稻草一般。
妖怪不悦,抓住娃娃胖脚丫子,将他从书生怀里拉出来,倒提着戳了戳:“哭什么。”
杜慎言见状脸都青了,一把抢过娃娃,不轻不重地给了妖怪一个头皮:“吓着他了。”
小家伙哭得实在是可怜,将脸埋在书生温暖怀中,“呜呜呜”地哼。
书生轻轻踢了踢妖怪:“你离他远一些。”
妖怪有些委屈:“没伤又没痛,哭什么?”
书生瞪它:“你这样子吓着他了。”将妖怪撵出了洞外。
他很是费了番工夫,才将小家伙哄好。将他小肚子喂饱,择了几个故事哄得他破涕为笑。
书生长得好看,人又温柔,阿苗肚子不饿了,身上也不痛了,趴在他温暖柔软的怀中,全无半点害怕。
杜慎言左右张望,拾起了一颗金珠逗他玩儿。阿苗眼睛突然一亮,抓着金珠晃,口齿不清地喊:“珠珠……”
“你喜欢吗?”杜慎言面露微笑,连忙又抓了几颗哗啦啦地落在床上,小家伙儿欢呼着去拾。
“阿爹喜欢……娘喜欢……”
“蝈蝈,你是神仙吗?”小家伙咬着手指问。
“嗯?”
“娘说,珠珠是山里的神仙送的……”
杜慎言顿时明白了,必然是先前他让妖怪去山下拿村民东西时留一些金石玉器,被那些村民当作是山神所为。
笑着摇了摇头:“哥哥不是神仙。”心中一动,加了一句:“是救你的那个哥哥。”
阿苗“啊”了一声,目露害怕之色。
“阿苗怕它?”
“呜呜……”小家伙哼唧,脸埋在生怀中揉来揉去。
“是它救了阿苗,也是它给的金珠。其实它一点也不可怕对不对?”杜慎言哄他,心中却道:杜慎言啊杜慎言,竟有一天你会为那妖怪说话。
只不过因着心中一丝不忍。唉,他怎会看出妖怪眼中的那一点儿委屈?
“他……太丑了……”孩子的话永远是实话。
杜慎言默然,斟酌着劝道:“嗯,其实也没有那么丑……嗯,也许是有一点丑,但……也没有丑到吓人的份上,对不对?”
杜慎言有些苦恼,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竟如此轻易地接受了妖怪的新样子。大概是之前的印象太过惨烈,对比之下,他由衷觉得这般似人的模样已是再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
阿苗害怕它,除了它略显奇怪的脸之外,更怕的应该是它身上带着的那股子野兽的气息。只是杜慎言与它相处久了,自然便习惯了,没有轻易想到这一点。
他陪着娃娃玩了一会儿,等小家伙又睡着了,这才撩开藤蔓,出洞去寻妖怪。
它正蹲在溪边那块青石上,不知在想什么。
这妖怪一贯是上蹿下跳的,这一趟许久不见,却真似有些不同以往了。书生走到它身边,状似无意地问道:“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哭?”赤朱草治伤止痛的效用很好,一夜过去,孩子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既无伤,又无痛,又为什么流泪?
杜慎言叹了口气,同它道:“自然不是所有流泪都因为悲痛。他怕你,害怕得哭了罢了。”
妖怪板着脸:“为何怕我?不吃他。”
杜慎言哭笑不得,斟酌了再斟酌,只说:“小孩儿经不住吓,不习惯你模样,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妖怪探身去瞧水面,看着这张它费劲了心思化作的脸来,不作声。
杜慎言也猜不透它此刻心中想法,陪在一旁不说话。
“那你怕我吗?”妖怪思索了良久,突然蹦出一句,“我、第一次见你……那时,你……”
“别再说了!”
妖怪蓦然住了嘴,它看到了书生的脸色,一瞬间难看下来。
杜慎言双唇轻颤,手不自觉地握紧。纵使过去许久,纵使妖怪已脱胎换骨,那一晚强烈的羞耻和恐惧仍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中,每当想起,不自觉地浑身发抖,冒出冷汗点点。
其实他现在并不惧怕妖怪,如今的它言行举止大都与常人无异,和之前的那个它完全是不一样的。然而恐惧深埋心中,并不那么容易根除。
杜慎言勉力克制起伏的心绪,低低道,“这些就不必再说了……”又停了好久,又道,“我回去了。”语气中又带着熟悉的疏离。
当真不再回头,将妖怪一人留在了溪边。
妖怪蹲在原地,茫然地想,它大概真的对书生没有那么好。那时候那些事,有些它已不记得了,但它一直记得书生当时的神情。它记得他哭过,也让他痛过,流过血。它对书生做的那些事,大概真的很不好。
“神仙蝈蝈!”
杜慎言循声望去,一个小肉球跌跌撞撞地扑来。
“吃果果!”阿苗胖乎乎地手里抓着几个红艳欲滴的果子,讨好地举到书生面前。
杜慎言面上露出一丝笑来,从他手中挑走一个,问他:“哪里来的果子?”
“丑蝈蝈带我摘的!”
杜慎言嘴角的笑有一丝僵硬,捏着果子的手指轻轻地放了下来。
“蝈蝈……”阿苗去推他的手,“果果、甜。”催着书生去尝。
杜慎言笑了笑,咬了一口,汁水溢出,他却愣是没有尝出味来。
自那天后,他同妖怪之间又保持了似远似近的距离。他知道当初怪不得妖怪,那时它不过是一头野兽,做什么都循着兽性。到底妖怪还从刀下救了他一条性命。可是,虽这样想,那样的恐惧和羞耻也是真的,他没办法忘记。
午夜梦回,仍能让他冷汗淋漓,喘息连连。倘若哪一天他真能放下这些,他才能真正坦荡地面对妖怪。
至少不是现在。
况且,他本就打算寻机离开,也不该同妖怪再有多少牵扯。
他在这儿翻来覆去地想,一旁的小家伙却管不上许多。见书生又发起呆来,扭动着肥乎乎的小身子去找妖怪。
他管书生叫“神仙哥哥”,管妖怪叫“丑哥哥”,无论杜慎言纠正了多少次,都改不过来,杜慎言只能随他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