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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向切口的玉米根。狭长形状的绿色叶片散落了一地,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十几颗显然是在慌乱中被踩倒的玉米倾卧在地面上,被折断的根杆被拖拽着从土里倒翻出来。抖落的穗苞表面沾满了泥浆。透过被撕裂开的苞叶,可以清楚地看见表面像珍珠一样圆润,颜色却还带有青绿,正在灌浆成长的粒实。
整块田地被破坏的面积至少超过三百平米。小镇的巡查人员在第一时间把情况迅速报告给管理层。想要找到早已逃遁的偷盗者其实并不困难沾满黑黄色泥浆的脚印,还有掉落在地面上的残碎茎叶,从一片狼籍的田地边缘,一直延伸指向远处可以看见石头围墙的流民营地。
林翔抬起头,望着被淡薄雾气笼罩的远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两条浓密的眉毛朝着中间慢慢纠紧。
“这些该死的混蛋,在荒野上流浪的家伙都是些卑鄙的小偷、强盗。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满脸愤慨的王彪狂暴地咆哮着。
“随便发怒对身体没好处,先上车再说。”神情淡然的林翔冲他捏了个响指,跃身跳进驾驶室。
骂骂咧咧的疤脸男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愠怒地低吼道:“去哪儿?”
“当然是找窃贼们讨要公道。我一直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对这些人下手呵呵!现在好了,多完美的理由,根本就是自己送上门来最好的借口。”
林翔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磁性与柔软,即便是诉说阴谋诡计的时候,也有种如沐阳光的温和。
初升晨光的照耀范围,不仅仅只是隐月镇。它同样笼罩着荒野上每一个没有被遮挡的角落。无论这片土地上的人即将面对死亡或者幸福,至少在承及金色阳光恩泽这一点,大家都很公平。
架在火上的大锅里,像往常一样煮着颜色灰黄的面糊粥。其中上下浮泛的骨头,早已丧失了对人们的诱惑力。它被煮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即便不用舌头品尝,光是看看表面灰暗得像渣料一样的颜色,就可以想象出如果真正嚼在嘴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可怕滋味儿。
喷吐着泡沫的粥糊中间。可以看到很多漂浮在上层的青绿色植物叶茎。它们是妇女和老人从荒野上采集而来的收获物。只有被甜水滋润的土地里才能长出可食用的植株,尽管它们闻起来有些辛辣,味道也远不如正常的农作物那般甘美,但是在这个缺少食物的季节,它们却占到流民们日常食物消耗的四分之一以上,甚至更多。
每一口锅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手里拿着形状各异的容器,紧密地簇拥在一起,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着前面被人头和身体遮住的锅沿。几个身材特别壮实的男人,拎着粗木棍或者铁管之类的武器站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队伍。如果有谁不长眼或者耐不住饥饿拼命向前拥挤,他们会把这个制造混乱的家伙当场揪出,用拳头和棍棒让他理解“秩序”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在荒野上,如果能够跟随阿尔泰斯基这种数量超过五百的中型群体,意味着安全可以得到足够的保障。当然,依附也是交换的内容之一。外来者想要成为其中的成员,除了上缴随身衣服外的所有东西,还必须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按照惯例,新近加入的外来者,都会被挤在队伍最后。他们往往只能得到很少的一点剩食,甚至连刮取锅里最后残渣的机会也没有排在前面的人会更早一步把面糊舔得干净彻底。
既然不想挨饿。就只能在分粥的时候跑得更快一些。混乱和拥挤在所难免,拳头和棍棒自然也会毫不犹豫的落下。
铁锅每天都在熬粥,分发食物的标准也按照各人劳动的情况不一而定。但是每天倒进锅里的面粉永远都只有那么多,负责掌勺的女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兑水,兑水,再兑水
除了单调寡味的薄粥,承担重体力劳动的男人和经过长老认同的女人,还可以得到一块巴掌大小,混杂有大量糠皮和野菜茎叶做成的杂合面饼。拥有武器负责营地警戒和护卫的强壮男子,他们的伙食标准又更好一些。他们得到的食物数量足足超过其他人三倍,面饼的质量更白、更软,粥汤也更稠、更香。甚至,可以得到少量的粗糖。
即便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老人和孩子,也不会想到要和那些凶神恶煞的男人争食。他们很清楚,除了被痛打一顿,自己什么也得不到。长老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得到更多的食物,要么自己在荒野上努力寻找更多可食的植物根茎,要么就是像玛特梁娜一样,高高翘起黑得发臭的屁股,让全营男人肆无忌惮的轮番进入。虽然最终得到的食物很少,却也比一碗越发刺激肠胃的稀薄面汤好得多。
用身体交换食物,在流民营地非常普遍。不过像玛特梁娜这种彻底放开,随便什么人都能上的老妇却只有一个。其他女人同样出卖身体,往往会略微挑拣一下做爱的对象。即使在太过饥饿,无法选择的时候,至少也会在充当嫖资的食物数量上讨价还价。她们非常鄙视、愤怒、嘲笑玛特梁娜那种就算没有食物,也能随意给男人操的举动。用旧时代的话来说。这属于破坏市场规则的非正常竞争手段。大家都出来卖,一个人降价,所有人都会受影响。
整个夏天,流民们都得在半饥半饱中渡过。为了填饱肚子熬到收获季节,他们会想方设法寻找所有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巨鼠、角马、腐狼任何落单的动物以及在荒野上偶然遭遇的陌生人,往往会成为满足肠胃需要的消耗。熬粥铁锅里,也因此多出一些很难看到的肉块和新鲜骨头,划在营地外围的粪便排泄区里,人们拉出的屎也比平时更臭。
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压制了阿尔泰斯基营地嘈杂的喧嚷。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使围站在铁锅旁边的人们脚底有种微弱的刺激感。
营地外围的几名守卫者紧张地站在石头垒成的掩体背后,将武器对准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越野车。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慌乱。尽管坐在车里的只有两个人,但是架在车顶上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却使他们明显感受到死亡和临近和威胁。
带着疯狂的速度,越野车从石头矮墙中间的入口一头冲了进来。粗大坚固的轮胎在潮湿的地面上,碾出两条带有规则花纹的平行辙印。在所有人惊讶、慌张、畏惧的目光注视下,庞大的车身直到冲近营地中央长老居住大帐篷前,这才猛然一顿,带着巨大的惯性和滞力,稳稳停在距离帐篷三米左右的位置。
林翔跳下车,望着围站在四周,面带敌意的人群。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与其说这里是个营地,不如说是一个大垃圾场。
当然,这种泛指并不包括正前方的大帐篷。和旁边用铁皮和杂物堆成,摇摇欲坠的临时性窝棚相比,它的所有建筑材料都要坚固得多,铺在地面上的厚毛毡也很干净。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那三个老头,身上的服装质地较为细腻、洁净。他们旁边小木桌上放着整齐切割开来,没有搀杂任何粗粮,完全用面粉做成的白面包。一盘显然是刚刚出锅,香气扑鼻,表面“滋滋”冒着油珠的煎肉片摆在旁边。在桌面其它零星的角落里。还可以看到盛盐的细瓷小罐,以及装有胡椒的精致玻璃瓶。
相比之下,帐篷外面铁锅里熬煮的粥糊,简直就是难以下咽的猪食。
对于两名陌生人的出现,阿尔泰斯基营地的居民们起了小小的骚动。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敌意,丝毫不加掩饰。他们用各种方法默默评估着自己和来者彼此的实力,显而易见的数量对比让流民们感到有机会存在。几个特别强壮的家伙,甚至悄悄拿起锋利的砍刀和火药枪。无论是这辆外形威武的越野车,还是目标身上携带的物件和服装,都让他们有种难以遏制的冲动,眼睛也随之变得一片赤红。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群,林翔朝旁边的王彪淡淡地使了个眼色,身材如山般魁梧的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带着沉重的鼻息,狞笑着大步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口锅前,像一头愤怒的公牛,飞起一脚重重踢在装满粥糊的锅底。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中,重量至少超过上百公斤的巨锅连同深插进地下的全钢撑架,像炮弹一样斜向崩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重重跌落在数百米外的地方。
疤脸男的说服力果然够强,望着他那身过于发达,线条粗壮得足以让人窒息的肌肉,所有表情不善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畏惧。那些从人群缝隙中伸出的火药枪管虽然没有完全退缩回去,至少在没有确切把握的情况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