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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榷淡然道:“谁没年少轻狂时,娘娘已贵为惠妃,臣也娶了妻,如今再回首当年的执着,也不过觉得可笑罢了。”
周祺敏激动道:“一经数年痴心不改的人,你以为凭一句年少轻狂便能抹杀的?”
太后冷眼看着激动的周祺敏。
袁瑶和霍榷交换一默契,袁瑶道:“回周小主的话,说起坊间流传,民女在市井却听到另一传闻,有人说周小主入宫前便心有所属,且到如今还依旧念念不忘,甚至将那人随身之物带在身边。”
这话旁人不甚了解,周祺敏却是知道袁瑶在说什么的。
袁瑶向太后一磕头,“太后大可让人到一草斋去搜,准能找出一条染了几滴墨色的腰封来。”
这不能怪袁瑶赶尽杀绝了,因此时已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的关键时刻。
“袁瑶,我要杀了你。”周祺敏发疯般扑向袁瑶。
霍榷早有准备,将袁瑶护在身后,任由周祺敏抓挠脚踢。
可看似周祺敏凶狠,其实都被霍榷躲闪开了,并未被伤到多少。
“你们还不拿下她,还等她撒泼到何时?”太后又回头对李尚宫道:“去一草斋搜,然后连人带东西一并送回宫中,让皇帝自己处置。”
“袁瑶我做鬼……呜呜……”周祺敏的嘴被人堵上了。
“是,太后。”李尚宫带着周祺敏退出一花堂。
太后对霍榷道:“这孩子颇为坎坷,是个可人疼的,她今夜暂且在哀家这,哀家为她准备准备,你先回明日再来迎了去。”
霍榷不敢违,和袁瑶一道磕头谢恩,“多谢太后成全。”
一夜担惊受怕的总算是过去了,霍榷要走,袁瑶相送,被李尚宫打趣了,“真是有情有义的一对,但来日方长呢。”
戏要演全套了,袁瑶含羞低下了,霍榷更是将她护在怀里。
李尚宫回了堂里,在太后耳边道:“太后娘娘,您觉得这里头有几成是真的?”
太后得意地抿嘴笑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袁氏救了霍家满门,霍榷以后待她是感恩戴德,绝不疑有他的,这便够了。”
其实都在演戏,也知道对方在演戏,唯独周祺敏没看透,以为众人皆醉她独醒。
李尚宫点头,“十三娘选的人还是有些手段的。”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些的,你去给袁氏准备些嫁妆吧。”
“是,太后,奴婢这就去办。”
而此时送霍榷的袁瑶,知道霍榷心中疑问甚多,比如她们有情之事便是漏洞百出的,可太后却偏信了;还有太后迫不及待将袁瑶许他为妾等等。
袁瑶抓紧机会对霍榷道:“大人,有些事袁瑶是有苦难言的,但请大人相信袁瑶,袁瑶绝无害你之心。”
霍榷看着眼前果敢而充满智慧的女子,无由来的信任了,于是点头。
袁瑶又道:“明日大人勿用惊动任何人,做些表面文章就成。”
“为何?”霍榷不解,这可是太后的口谕岂容马虎,且袁瑶为了他和韩施巧不惜名节,他当真想负起这责任的。
袁瑶却道:“太后为何传的是口谕,而非懿旨?是因历来只有赐婚的,那有赐妾的道理;二来太后传口谕而非下懿旨,就是不欲多让人知晓;这三来,袁瑶还是那句话,当年的库银一日未被找到,袁瑶不管为谁的妻妾都是祸及家门的不祥之人。”
“可除了我们侯府,你还能去哪?”其实霍榷想问的是,你还忘不了表弟吗?
袁瑶笑得无所谓道:“天下之大还怕没我这么个小女子的容身之地吗?再说了,不是还要老太太留给我的院子吗。”
送走霍榷,袁瑶回到一花堂,太后依然端坐在堂上,神色已不是方才的做戏的模样了。
袁瑶上前恭恭敬敬跪拜而下,“民女袁瑶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接过李尚宫递来的茶,也未让袁瑶起身,“你做得很好。”
袁瑶不敢抬头,“民女能为太后分忧,三生有幸。”
太后很满意袁瑶的回答,又道:“姮丫头是哀家安在镇远府的明子,而你就是暗棋,查找遗诏你比她更便宜。”
“是。”跪俯在地袁瑶,话回得恭敬卑微,可面上却淡漠如故。
太后也知御人之道在于恩威并施,“好了,你平身吧。只要你办事得力,你们袁家的冤案,哀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袁瑶再度跪拜,“太后之恩如同再造,袁瑶他日定肝脑涂地以报太后恩德。”
“嗯,”天后懒懒地挥挥手,“你下去休息吧。”
“民女,告退。”袁瑶垂首躬背,退出一花堂。
次日,因袁瑶是妾穿不得正红,便换上了桃红洋缎五彩刻丝的百子衣,下配金丝刺绣的比翼齐飞凤仙裙,裙前是富丽堂皇牡丹花样的流苏宫绦,再绾上惊鸿髻,插上嵌绿松石花形的挑心簪,玲珑滴翠的草头虫压鬓簪,累丝双鸾衔珠步摇,两鬓插的是吉祥如意的掩鬓簪,额上是缠枝莲花的绞金链抹额,胸前是缀以流苏长命锁的金璎珞。
这身行头鲜艳、富贵,正合今日喜庆之意。
袁瑶最后将芙蓉色的羽纱披帛绕在两臂,再看看镜中的倒影。
这已是多少年未曾盛装过的人了?袁瑶已经忘了。
此时韩施巧从外进来,见袁瑶顿时喜极而泣,低低唤道:“瑶哥儿,太好了,这才是你该有的。”
“娘娘……”袁瑶略感歉意,韩施巧却掩了她的口,“什么都不用说,你在他身边,比谁都让我放心。”
辞了韩施巧,又跪别了太后,袁瑶携着青素步出南山寺山门。
回头之时,见渡己藏于不远处,双眼微红地看着她们走远。
袁瑶笑着向她挥手道别,却让渡己又潸然泪下,扭头便跑了。
霍榷早便到了,只太后传话说一院子女眷不便他再来拜别了,他便在山门外等候。
今日的霍榷金冠朱缨,绯红的八团金丝缠枝莲的甲衣,缎白的滚彩丝百蝶穿花的箭袖中衣,披着大红的羽缎斗篷,远望还真有几分新郎官的味道。
见袁瑶走出,霍榷倏然愣了神,他从未见过这般的袁瑶。
往日的袁瑶淡雅淑静,如一汪无澜碧水,清静人心。
今日的袁瑶雾鬓风鬟,花开媚脸,身姿纤弱不禁风,分花拂柳惹人怜。
好个略施粉黛貌倾城的俏袁瑶。
李尚宫端来两杯酒走出,“太后谨祝二位终成眷属。”
袁瑶和霍榷接酒杯,同跪谢恩,并交杯同饮。
忽然风起,带着一阵暗香扑面而来,看着只咫尺之遥的袁瑶,霍榷忽然想起两句诗来,“花边雾鬓风鬟满,酒畔云衣浮暗香。”(注:这出自范成大《新作景亭程咏之提刑赋诗次其韵》:“花边雾鬓风鬟满,酒畔云衣月扇香。”可文里大冷天有病才使扇子,便改了。)
别过李尚宫,袁瑶同霍榷一道走向停在山下的马车。
袁瑶说不出的疲惫,可她不愿再留此处,便强作轻盈紧随他的脚步。
可忽然霍榷却停下了,只见他低头看她膝盖处,“你脚可是受伤了?”
袁瑶怔,昨日磕伤的膝盖经一夜的跪地,寒气最是伤人,膝上的伤越发的严重了,只她强作英雄,倒没人看出,就连韩施巧都没察觉,他又是怎样知道的?
“你莫要再动了,我去让人抬肩舆来。”说完,霍榷大步流星地下山去。
蓦然想起在阑珊坊借她汗巾拭泪时是这般,在周家为她缓步时也是这般,他总是心细如发,体贴入微。
正文 42第九回 不速之客(一)
霍榷鲜衣怒马;身后跟了两辆马车;一路铃铛清脆往东去,直奔城郊。
车里,袁瑶把发髻给散了;只随意挽了个纂儿,拿支压髻簪插上便算了,再将一身的锦衣换了家常衣。
都没来过周老太太的这院子;便寻了路人问。
也不知为何;路人看他们的眼神十分之微妙,也未多说;指了指一条死胡同尽头的一处小门楼,便走了。
只见那小门楼清水脊覆铜瓦;远看是再普通不过的;只不知为何门前围了一圈人,隐隐听到叫骂声。
胡同狭长,马车进不得,袁瑶唯有下车。
霍榷就见袁瑶换了一色半新不旧的衣裙,澹澹色的棉袄,青缎绣海棠的绫棉裙,出得马车来时,青素才给她披了竹叶青的凤纹羽缎大毛斗篷。
没了锦衣,她又恢复了淡雅淑静,藏愚守拙,自安于一小方天地。
袁瑶似乎十分中意海棠,总能在她的衣裙中不经意间找到踪迹,可霍榷不觉得这断肠花是适合她的,非要以花拟之,莲更为贴合。
正所谓“瘦影亭亭不自容,淡香杳杳欲谁通?不堪翠减红销际,更在江清月冷中。”
袁瑶将斗篷的兜帽拢了拢,掩住了颜面,这才随霍榷往小巷深处走去。
近了才看清,壮实的田嬷嬷手执一根愣粗的门闩守在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