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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娘为何大方地将千两银票给了袁瑶,她就真这般相信袁瑶,就不怕袁瑶携巨款潜逃了?
非也。
十三娘放心的正是那些银票。
那些银票是大兴钱庄为阑珊坊特制的,不可在市面上流通,要银子不但要凭银票,还得有信物,而且兑换还有限额,每月最多只能兑换一百两,严防被一次性兑换光,从而携款潜逃。
韩家的老骡车出了荷花里,便往热闹的街市去。
到了大兴钱庄,袁瑶也未下车,让青素将信物给了青玉,“报丢失。”
青玉接过那枚用沉香雕成的刀币,应道:“是,姑娘。”
大兴钱庄不算是老字号,就规模而言也非大汉数一数二的,可贵在东家实力雄厚,传闻是某位天家子弟。
青玉下车进了钱庄,出示信物,铁栅栏里头的账房立马让小伙计带青玉到里头去了。
这里间儿虽不宽敞却隐蔽,早有账房在里头等着了。
青玉开门见山道:“我家姑娘的银票丢……”
几乎脱口而出了,可青玉猛地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青玉摸摸依然刺痛的嘴角,眼中阴鸷非常,忽然改口道:“失窃,我家姑娘的银票失窃了。这些个银票花不了定是要兑现的,你们可要留心了,他日贼人凭票取银子,你们大可逮了送官。”
账房捋捋山羊胡,“世道不太平,偷鸡摸狗日渐猖狂了。”
青玉想了下,又道:“最可恶的是这贼人惯会自称是官家太太的,你们可别信她,我家姑娘就因此而大意,让贼人给得手了的。”
账房先生也颇有持强扶弱的侠客豪情,一拍案桌,“竟然还有这等招摇撞骗之徒,不缉拿归案天理难容。”
青玉只觉心中那口恶气算是舒畅了不少。
出了里间,青玉瞟了眼门外的骡车,招手唤来个小伙计,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和一小吊铜板,“把信送给阑珊坊十三娘,这些就是你的了。”
小伙计哈腰连连点头应下。
这厢再说韩姨妈。
再三数过那些银票后,韩姨妈就越发觉得将银票兑现宜早不宜迟。
搜包袱韩姨妈都亲自出马了,兑现银票就更不会假手于人了。
韩姨妈仔仔细细将银票藏在怀里,也知道一女流身携巨款绝不安全,便让韩原海雇了辆车随她一同去。
正文 23第四回 聚散离合(四)
韩原海不明所以便跟去了。
韩家窘迫到何种地步,韩姨妈最是清楚的。
往日到钱庄来借银子,就跟做贼似地。
今日,韩姨妈把韩施巧留下的内制金头面都用上了,银丝覆皂纱的鬏髻,缠枝梅花的前箍,镶东珠的白玉兰花挑心簪,金蝉玉叶簪,牡丹绽放的顶簪,如意纹的掩鬓簪,无一不是精巧。
再看韩姨妈的身上,是珍藏箱底的柳绿对襟潞绸夹袄,窄澜杏黄细花松绫裙子。
身怀巨款的韩姨妈,就觉得那是许久没有过的扬眉吐气,财大气粗,连胸脯都不由得挺高了几分,自我感觉别人看她的目光都满是艳羡的。
大兴钱庄里的小伙计虽觉得韩姨妈母子眼生不是熟客,但在京中也是见惯了世面的了极有眼色,一看韩姨妈头面的样式便知是宫中内务府监制的,笑容满面地上前将韩姨妈母子迎进,再伺候上茶水方问明来意。
韩姨妈被伺候得舒坦了,这才慢慢悠悠地拿出银票来。
小伙计不敢怠慢用托盘接过银票,送给柜台铁栏内的账房先生。
韩原海无意中看到账房先生接过银票看了眼,又觑了眼韩姨妈,那一眼很是微妙。
账房打开铁栏上的小窗,对韩姨妈道:“夫人,这银票虽是我们庄上的,但并非可流通的,有信物方可兑换。请夫人出示信物。”
韩姨妈愣了会儿,砰地将茶碗重重地扣在旁边的茶几上,“笑话,天下钱庄都是凭票兑换,那里还有要劳什子信物的道理。当我是那些个小门小户没见识的妇人好欺哄是吧,我告诉你们,”咚的一声,韩姨妈一掌拍在茶几上站了起来,“我可是有诰封的,想赖我银子没门。”
韩原海发现,他母亲不说这诰封还好,说了似乎对他们越发的不利了。
“也就是说你没信物了。”账房将脸沉了下来,向一旁的伙计递了个眼色。
……
姚捌,家中行八,姊妹兄弟多,而姚父又识字不多,便以排行给孩子取了名。
可姚家兄弟争气,一连两人及第。其中姚捌为人机敏圆滑识时务,颇得座师首辅马阁老的赏识,仕途一路顺遂,如今已是正三品顺天府尹。
追根溯源,这姚捌和韩孟也能牵扯出些同门之谊来,只是还在袁家庇护之时韩孟是瞧不上姚捌的浅薄出身,但如今姚捌却在品级上大反超韩孟了。
姚捌的圣眷虽不及周广博,却也算是御前半个红人
韩孟有心再想和姚捌攀扯旧情,却碍于当年也不好掉了身价去主动。
可不曾想昨日落衙时却得了姚捌今日的邀请,两人相谈甚欢,临别姚捌和师爷亲自后宅相送到前衙门。
此时衙内正有官司,难免有些嘈杂,韩孟和姚捌都未在意。
送到门口姚捌向韩孟一拱手,“那弟就静候嫂夫人的佳音了,事成之后绝少不得嫂夫人的媒人礼。”
韩孟拱手客气地回道:“姚大人莫要破费,你们两家早已议定,拙荆也不过去顺水推舟,巧宗儿罢了。”
两人又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后,韩孟这才转身要跨出大门,不想却突然听到嗷的一声,“我乃鸿胪寺卿夫人,当今皇上诰封的正四品恭人,你们谁敢对我无礼。”
韩孟一个趔趄,脚绊上高高的门槛,脸面就往地上拍去了。
那摔的姿势过于高难,令守在门外的衙役一时间都忘了去接一把。
当韩孟一脸血从地上爬起来时,姚捌都被镇住了,幸得师爷机警赶紧差人去找大夫。
姚捌回过神来后问师爷,“今日轮到谁升堂?”
师爷回道:“刘推官。”
推官,是大汉各府的佐贰官,属顺天府和应天府的为从六品,其余的皆是正七品,掌刑名和赞计典。
而这刘推官又正是姚捌的大舅子。姚捌是知道自家大舅子的,认死理不懂变通,不然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是从六品的小官,倘若不是姚捌提携如今还是芝麻绿豆的七品官。
韩孟也顾不上两管鼻血,捂着鼻子就跟姚捌到左厅的公堂去看个究竟。
还未走进便听到一声惊堂木,“既然你是有诰命的官家夫人,那何来这妓坊的银票。”
这真是有些让韩姨妈为难了,在儿子面前除非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说是从外甥女那里讹来的,可不说清来源又有损她多年经营来的名声,该如何是好呢?
韩姨妈再生急智,男人上勾栏院也不过是风流韵事一桩,谈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因此韩姨妈心头一定,道:“我家老爷上阑珊坊得的。”
听到阑珊坊几字,韩原海面色有变,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刘推官止不住笑道:“别人上勾栏院都是给窑姐儿银子,你家老爷却是得窑姐儿的银子,到底是谁在卖?”
顿时堂上一阵低低的嗤笑响起。
此时已经绕到后堂,正准备让师爷去知会刘推官一声的姚捌顿时脚底一滑,韩孟更是觉得火气上涌两管鼻血倒冲,一时从口中喷出老血二两来,昏厥了过去。
后堂的兵荒马乱,并未波及到堂上,官司还在继续。
韩姨妈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红脖子粗的高声道:“放肆,你们竟然侮辱朝廷命官,我定要让我家老爷参你一本。”
“咚”的又是一声惊堂木,刘推官喝道:“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喧哗。倘若你家老爷不怕被御史弹劾为官行为不端有碍风化,那就大胆去参本官。”
一直跪在一旁的韩原海赶紧拉拉韩姨妈的袖子,让她稍安勿躁以求后策。
无奈韩姨妈气头上,那肯善罢甘休,越闹越来劲。
眼看着刘推官将令箭丢出,韩原海眼疾手快在令箭未着地时便扑去接住,回头对韩姨妈道:“娘,你这般大闹公堂,到时就算爹来了,也救不了你。”
此时,韩孟悠悠转醒,姚捌的师爷赶紧出去和刘推官耳语几句。
韩原海则在堂下扑通扑通地磕头,“大人,这些银票虽不是我母亲的,可也并非窃取而来的,是……是我家表妹的。”
韩姨妈一听想去捂住韩原海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你胡说些什么,这些银票就是我的,就是我的。”
韩原海羞愧难当地抬头看韩姨妈,“娘,表妹已经被你逼去庙里了,为何你还不放过她,还要夺她的银子,你让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如何度日?娘,当年姨父对我们家百般照顾,如今且不说以涌泉相报,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