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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侍手指修长且干净,指节分明;阿斗与他手指互扣,摩挲起来,有种肌肤相触的惬意感与温暖。阿斗略略抬头,看着哑侍,道:“你刚这么拉弓,手指头不痛么?”
哑侍有意逗他,五指倏然一紧,箍住阿斗指根,阿斗吃痛下眼泪横飚,鬼哭狼嚎地一顿猛甩。
正推搡得不亦乐乎时,忽听平原上马蹄声传来。却是从巴中城内策马奔出一名将领。
“那是谁?是你朋友?”阿斗问道。
巴中城外的平原尽头,年轻将领翻身下马,走上几步,不信任地打量着这一大一小。他开口道:“方才那箭是你射来的?”
哑侍取下银面具,面朝那武将。
籍着微弱星光,阿斗看到年轻武将的脸,那是震惊,难以置信与愧疚的复杂表情。
武将仿佛遭到极大的打击,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深吸了口气,正要下跪,哑侍却侧过身,让出阿斗,并把他朝那人轻轻推了推。
阿斗茫然走了几步,道:“你们,你们是朋友?”
武将看上去比阿斗更是不知所措,片刻后方稍稍镇定下来,答道:“你是刘公嗣?”
阿斗点了点头,武将道:“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你父。”
阿斗不虞有他,跟着那武将上马,又道:“哑巴,你不来?”
哑巴摆手示意他放心,接着便转头回营。
“驾!”武将带着阿斗朝巴中城内驰去,阿斗忙道;“你刚从巴中城里出来?”
武将不答,阿斗又问道:“你怎么认识我家哑巴的?”
武将道:“你不疑我会杀你?”
阿斗嘲道;“哑巴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这时他便起了招揽之意,那谦虚语气,仿佛这时间帮了大忙的人,反而是阿斗兄。
阿斗大方道:“有什么信不过的?”
那武将嘲道:“哑巴?以他这种人,竟会当一个侍卫……”
“是侍卫长。”阿斗讪讪反驳道,他自知以哑侍技艺,当个侍卫长实在是一种屈辱。又道:“以后他会当将军,等我坐上我老爸的位置。”
那武将不再说话,阿斗又问道:“他放心让你带我走,看样子你俩关系很铁么,你是曹操的部下还是张鲁的部下?”
武将答道:“曹贼向来疑我,我自始自终,都只是他的部下,他是我父,我兄,我师。”
“谁?”阿斗疑惑道。
“……”
阿斗瞬间明白“他”是指哑侍,顿时心花怒放,好比中了头奖——大半夜的,天上掉馅饼了!
“那那那……你、你叫什么,名,名字……?”阿斗瞬间被孙权附体,兴奋得结结巴巴,问道。
哑侍走了几步,在营门前停下脚步。面前站着神色凝重的赵云。
赵云手执长剑,剑锋如水,虚指哑侍,沉声道:“荆沉戟,小主公去了何处?”
荆沉戟,凭君莫话封侯事!
哑侍召来的武将把阿斗带进了巴中城,沿路竟无人阻挡,阿斗暗自揣测,此人在张鲁或曹操阵营中定是身居高位。
然而无论他怎么问,武将却是拒不透露自己身份。
他们在一处宅邸前下马,那武将道:“玄德公便住此处,你且进去,不可惊动他人。天明时我来此处接你,再带你回营去。”
宅中一星油灯如豆,刘备案前摆着数本发黄经卷,此刻再抬头,见到阿斗,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
“谁让你来此?可是军师之意?”刘备沉声道。
阿斗答道:“我自己来的。”
“孽子!”刘备勃然大怒,操起那沉甸甸的大理石镇纸便朝刘禅摔去!
“主公息怒!”马超惶恐道,一个箭步上前,转身把阿斗护着,闷哼一声,耳后被尖锐大理石棱角撕出一条口子。
“你……”阿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备竟会下此狠手,那镇纸沉重逾斤,若是砸在自己额上只怕立马得昏过去。
他推开马超,冲近刘备道:“你别不识抬举!我他妈是担心你!”
“放肆!”刘备咆哮道:“行此莽撞之举!你要我绝后不成!”旋即抬手狠狠给了刘禅一耳光。
刘备虽不似赵云、关羽等辈武技精湛,然而年轻时亦曾刻苦习武,否则何来三英战吕布之说?那一巴掌在盛怒之下全力甩出,登时令阿斗天旋地转,把他打昏过去。
闻声而来的法正匆匆奔入厅内,惊道:“主公怎可下此狠手!”连忙上前扶起刘禅,又以衣袖沾湿冷茶,在阿斗脸上反复揉拭。
阿斗惊魂未定地剧喘着醒来,脑中兀自嗡嗡作响,头痛欲呕。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刘备的怒火,然而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挣扎着爬到厅堂一侧,大声呕吐起来。
他被那一耳光打成了轻度脑震荡。
“老爸……你想打死我吗……”阿斗转头时愤恨望着刘备,喘息几声,那恶心感缓了些许,阿斗咬牙道:“我果然,不该来的……”
若诸葛亮赵云等人在此,情形又会有所不同。然而眼见父子反目,马超法正竟是不敢相劝。
刘备双眼通红,剧烈喘息,阿斗豁出去了,骂道:“老子耐打,不然我看你死了……怎么朝我娘交代!”
“闭嘴!”马超终于怒斥道。
刘备一手握拳,支着额头,剧咳了几声,一口血喷在案前经卷上。
过了近半个时辰,阿斗的眩晕与恶心方得纾解,喝了几口茶,稍稍压下忿气。
法正端过一碗气味刺鼻的药,让刘备喝了。
阿斗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终于出言道:“你在看什么。”
刘备答道:“天师教藏经,史册。”
“何人带你前来——”
“我准备这样——”
父子二人同时开口,刘备冷冷道:“说。”
阿斗把他与姜维先前所想计谋告知刘备,又道:“到时候师父佯攻曹营,先拖住曹操兵马,我和姜伯约来破城,马超小师父带点兵,杀出去开城门……”
刘备不置可否,又道:“赵子龙护着你进城来的?”
阿斗忿道:“别管这个成不,我能进来,也一定能出去,你别太小看我了,法先生怎么看?”说着瞥向法正。
法正道:“此计行险,却不失为奇谋。不若待张鲁再来时,马将军把他制住,再点齐城西四百亲兵,一路杀出城去?”
刘备道:“不妥,张鲁近来已有降意,每日俱与为父长谈,如此莽撞行事,恐有损生灵。”
直到此时,刘备才把阿斗真正当作参谋,只见刘备沉吟片刻,似在思考提议的可行性,又道:“此计虽待商酌,却并非无可取之处,带你来那人若能助我父子……”
庭外响起琐碎脚步,刘备,马超,法正同时色变,说时迟那时快,刘备反手拉开背后柜门,马超一扯刘禅,不由分说,与他同时躲进柜内。
法正把手一翻,掀起桌上经卷,盖住刘备先前咳出的血迹。
张鲁来了。听那脚步声,却不似只有他一人。
柜内满是陈年经卷所积的灰尘,阿斗几次想打喷嚏,却又强行忍住,与马超挤在狭小空间内,阿斗十分疑惑,知道张鲁要来,藏好自己也就算了,他也一起躲进来做甚?
阿斗嘘声道:“小师父,让我看看。”
马超朝内让了些许,耳旁伤口的血浸出些许,阿斗明白了,马超带伤定有蹊跷,恐引起张鲁疑心。
“马孟起将军何在?”张鲁背后那壮汉粗声粗气道。
壮汉脸色蜡黄,浑不似健康面相,偏生又中气十足,阿斗两手抱着马超的腰,好奇侧过头,循柜门朝外看了一眼,顿时剧颤,马超瞬间抬手把阿斗口鼻捂住,极轻声斥道:“这时间还发疯!”
阿斗炸雷般的爆笑声被闷在喉中,煞是难受,只因看到那壮汉长着一张方方正正的黄脸,两撇八字眉直似墨样的浓,一张嘴极宽咧着。
阿斗险些笑岔了气,那分明是张囧脸!羊驼相!神兽呐!这人到底是谁?黄脸,莫非是典韦!!
倏然惊觉不妥,典韦怎么会到这里来?他忙转头,却与马超嘴唇猛地一触,二人尴尬无比,然而阿斗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忙揽着马超脖颈,凑到他耳畔小声道:“这下糟了,张鲁投降曹操了。”
刘备淡然道:“夤夜来访,不知典将军有何事?孟起日前偶染风寒,抱恙在床。”说毕看了案上药碗一眼。
张鲁点头道:“春夏交接,天气无常,须得及早预防才是。”那话中有话,似在提醒刘备什么。
“你打得过典韦不?”阿斗小声在马超耳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