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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医瞬间灵至心头,一拍脑门,叹道:“老朽年岁高了,老糊涂了!公子本就有风寒在身,一热一冷可怎么是好!这温泉会,去不得,千万去不得!”
季华鸢终于满意了,他点点头,故作惋惜地叹道:“哎……本还想去见识一下,看来当真要留有遗憾了……顾大夫,替我去回了圣上吧。”
“是,是。”老太医连忙应是,拎起桌上的医药箱抬腿便急匆匆地一路小跑出了星辰殿,只觉得一胸一背的汗早已湿透了官服,竟是一刻也不肯在那吃人的地方多作停留。
季华鸢望着他逃命似的背影,缓缓靠回到床头上,收敛眉间的狡诈和阴冷,沉沉地叹了口气。
季华鸢一个人静静地卧床“养病”,行殿里的宫人侍候他吃过晚饭后,便都被太监局的人拢走了去温泉会场帮忙。温泉会是汤鹿盛事,几乎阖宫倾动。这偌大的宫殿渐渐的竟然只剩下季华鸢一人,天渐渐暗下来,他懒得下地亮灯,便就靠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星空,一个人出神。
戌时刚过,整片殿群的灯火便霍的亮了起来,热闹的礼乐声瞬间响起,远远的飘渺地传入季华鸢的耳朵里。季华鸢移开视线往灯火最盛处看去,远远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见那被灯火映亮的红砖青瓦,煞是热闹好看。
季华鸢低叹一声,心道这样吵下去估计他也不能早些休息了,只能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正在他百无聊赖之时,突然从窗外传过来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啧啧,一个人傻了吧?”
季华鸢一瞬间心头涌过一丝惊喜,却又转瞬被诧异代替,他看着站在窗外对他笑眯眯的朱雀,问道:“老师怎么来了?”
朱雀哈哈笑着撑着窗栏纵身一跃,灵巧地落进屋子里,他随手揉乱了季华鸢脑袋顶的头发,嘘了一声:“王爷给我派了个密令,不能声张。”
“什么密令?”季华鸢瞧着他一脸诡秘神色,忍不住好奇。朱雀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角,打量了一下季华鸢身上穿着的白色中衣,若有所思的样子。季华鸢被他看得一阵发毛,“你看我干什么?”
朱雀的目光落在他掩在被子下雪白的一双脚丫上,突然说道:“脱。”
“什么?”季华鸢大惊失色,“你……你被晏存继附体了吧!?”
朱雀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两张人皮面具,挑了一张甩给季华鸢:“快点,换上我的衣服。”
“换……换什么衣服?”季华鸢有些颤巍巍地接过那人皮面具,朱雀嫌他啰嗦,已经当先戴好了自己的面具。他三下五除二将身上脱的同样只剩下一身雪白的中衣,而后拆开束起的长发,草草地抓了几下,一屁股坐在床上,严肃地抬起脸来——季华鸢大惊失色,对面那个人,俨然已经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朱雀严肃地看着他:“快点戴上我的面具,王爷等你等得不耐烦,眼看着就要从了那些娇小姐了。”
直到季华鸢穿戴好新行头出现在会场外门,仍然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然而他现在毕竟是“朱雀”,北堂王的贴身第一护卫,他按照朱雀的吩咐从后门进入,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北堂王的旭烈泉房外。
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季华鸢贴着房门站着,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感受到里头蒸腾的雾气,人还没进去,竟就蓦地红了脸。他努力排空心思屏息细听,屋里似乎只有一个熟悉的呼吸声。端着果点茶水路过的宫女顺手将盘子放在门前的长桌上,对他颔首笑道:“北堂王规矩大,就劳烦侍卫大哥替奴婢端进去了。”
季华鸢一瞬间再一次被不真实感充满,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端起那碟果点,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人的气息屏了一瞬,北堂朝背对着他,隔着蒸腾飘渺的白气低声道:“把东西放桌上,出去吧。”
那声音低哑魅惑,却又说不出的疏离冷淡。季华鸢一愣,手上就僵住了,北堂朝等了片刻不见身后人动弹,似是有些不耐烦似的,回过头来看着他,皱眉道:“朱雀,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恍恍惚惚的。”
季华鸢又一次蒙了,这主仆二人玩的是哪一出?把他支悠过来又翻脸不认人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太热了的缘故,季华鸢转瞬已经汗透了,汗水蛰进他的眼睛里,让他更难看清北堂朝。他为自己的慌手慌脚和不明所里而有些懊恼,不知道哪个桥搭错了,竟然当真迷迷糊糊地点点头,放下瓜果转身便要走。
身后那个男人突然沉声道:“慢着。”
季华鸢停下脚步,回过头,嗯?
北堂照看着他,许久,突然轻声道:“朱雀,本王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既然今天季华鸢不在,宫人们未经获准又不会进来,不如我们……”
这句话,季华鸢可听懂了。他瞬间好像听见自己脑袋里经脉炸裂的声音,嗡嗡作响,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问道:“什么?”
北堂朝好似没有听出来这个声音不是朱雀的,他只是从水里腾的一声站起来,带起哗啦啦的水花坠落声,趁着季华鸢被他下身夺去目光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双手一撕,直接将季华鸢的衣服扯了开。
季华鸢惊叫一声,奈何那人已经握死了他的腰肢。北堂朝面无表情地转眼将他剥了个干干净净,一把扯下他脸上的面具,而后整个人横抱起来随自己一同坠到水里去。
扑通扑通两声,季华鸢的惊呼全部被水花击了回去。待他终于从水里挣扎着浮出头来,北堂朝却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火热的大手在水下搂死了季华鸢的腰,倾过身直接便吻过去,声音低魅含笑:“我的华鸢啊……”
作者有话要说:
☆、荡子(四)
季华鸢下意识地伸手欲推北堂朝,却在听清那人暧昧的一句低唤后愣了一下,转眼便红了脸。他任由北堂朝轻轻地啄了啄自己的嘴唇,在北堂朝满足地松开他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而立的人了,还这么爱闹!”
北堂朝笑得像个孩子,漆黑的双眸里映满了季华鸢的脸庞。他从水里捉起季华鸢的手轻轻吻着他的指尖,低语道:“猜到你一个人定会烦闷死了,想着给你弄出点惊喜,你还不领情。”
季华鸢哼了一声:“惊是有了……”
北堂朝跳高声调“噢?”了一声,捉起他的食指含在自己唇瓣之间,牙齿轻轻地在他指尖摩擦,似是柔情,又似是威胁似的。他含糊不清地问道:“那喜呢?”
季华鸢斜眼望他,北堂朝笑着用牙齿磨了磨他的指尖。季华鸢忍俊不禁,挣开他弹了北堂朝一脸水花,而后立刻哈哈笑着游退开一步,却在北堂朝佯怒着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低头垂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柔声道:“喜胜于惊。”
北堂朝一愣,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心中咬牙切齿地骂季华鸢越来越会拿捏自己,却当真是老脸一红,什么多余的动作也做不出了。他安安静静地抵着季华鸢侧身坐在水里,而后在水下将五指伸入季华鸢的指缝间,一点一点握紧。
季华鸢依旧只是望着水面,目光柔和,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平和的笑。
他喜欢两个人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握着彼此的手什么也不做,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有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而他,会和他最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季华鸢觉得倘若如此,此生无憾。
北堂朝本以为自己废了好大的心思安排了这一出,一定会和季华鸢好好翻云覆雨一番。然而,当那个他只离开了一个白天就仿佛思念了一秋的人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那样含笑望着他,他们的手握紧在一起,他便当真不愿再多动作,只想拉着对方的手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无需激烈的爱欲,也无需浓情的深吻,他们的肌肤若即若离地触碰在一起,两个人共浴在一泉仿佛流淌着蜜的温泉水中,他竟已经能够如此满足。
房内静静的,只有水流汨汨。季华鸢的脸庞被温泉水一点一点蒸红,又一点一点平缓下来。泉水在两人的指缝间钻来钻去,季华鸢突然低头轻笑出声,北堂朝偏过头去,声音低缓轻柔:“想什么呢?”
季华鸢摇了摇头,笑道:“我在想我们两个,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没有舍得远离彼此。”
北堂朝握着他的手突然紧了一下,他说道:“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
“当然。”季华鸢看着水面低声呢喃道:“永远都不会。”
他本是最惧怕提及永远的人啊,永远太飘渺,是这世上最让他觉得不可靠的东西。然而现在,他在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