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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北堂朝最后也没有再去找季华鸢,不是他不想,而是紧随其来的公务淹没了他。都是北堂治刚刚批下来要他立即处理的,他刚刚为了季华鸢得罪皇兄,此时哪敢得寸进尺,只能先放下季华鸢马不停蹄地先去救火。而等到他奔波到了深夜终于要歇下时,随手叫来翟墨问季华鸢的情绪,翟墨却支吾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季华鸢被罚了。
罚?北堂朝心头一跳,挑眉看着翟墨。
翟墨叹了口气:“他在东门,不是季华鸢,只是十四号。十四号顶撞王爷您,又是当着百来号人的面,无论如何也纵不下。”
北堂朝心中一紧,面上却尽量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不再问。翟墨见自家王爷本都要睡下了,此刻放着自己杵在床头,明明无事了也不放他走,心中哀叹一声,终于咬着牙主动道:“王爷别挂心,没有送交经戒房,只是当众罚了些体能。”
北堂朝悠转转抬起眼:“本王没问你,你多什么嘴。”
虽是这样说着,翟墨却能感觉得到自家主子明显松了口气。他在心中为永远不是人的自己叹息一声,还是低顺地认了怂:“是,属下太多嘴了。”
北堂朝顺着台阶下了,故作不耐烦地赶走翟墨,自己一个人熄灯就寝。
黑暗的房间里,他一个人躺在怎么睡都有些空荡荡的大床上,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描摹着被子上刺绣凸起的飞鸢。北堂朝睁着眼睛看着房顶,即便是一身的疲惫,却也毫无困意。
季华鸢临别那一吼,当真刺进他心里去了。
其实安静下来想一想,他也能明白向来宽容的季华鸢为何会在这件明明没什么事的事情上揪住不放。他对不起季华鸢,雷雨夜那晚的事情像是一颗毒刺,长在季华鸢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扎一下。北堂朝真的怕,原来最无力,不过就是你真的做了错事,不可挽回,无法弥补,甚至连提及都不敢提及,只能放在心里按着、藏着,一旦被人揪出来,就是手足无措。
北堂朝失眠到天明,碍着腿伤连翻身都困难,终于熬到天亮了,便又急火火地叫人将自己折腾到了东门。他想,他弥补不了什么,但至少要像个人一样地站在季华鸢面前。
北堂朝到的早,本想赶在季华鸢刚起床的工夫和他再说几句话,却不料直接撞见了朱雀。朱雀为难地带着他四处打了个转之后,终于还是招架不住北堂王的质疑,直接呼喝人将歩辇摆到了花豹房里去。
北堂朝被朱雀扶入房间,脚尖刚碰到内室门槛,就看着屋里的景象呆住了。季华鸢伏趴在床上,下半身却尽数反折起来贴着自己的脊背向上打开,两脚打开在自己脑袋两侧,被花豹压在腿下,整个人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北堂朝进门,正赶上花豹将漏完沙的沙漏倒过来,说道:“满一个时辰了,换下一个姿势。”
季华鸢被折磨了一宿,整个人都虚脱了,哪还有那耳力去听北堂朝来没来。他连喘气都好像没了力气,只是缓缓收回腿,几乎是咬着牙将自己腰部以下强掰回原位,而后双臂打着颤撑起来下地,咬着牙打着晃,汗透的身子一翻,又踉踉跄跄地倒立在墙边上。花豹明明知道北堂朝在门口,却罔若未见,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把分开季华鸢两腿,在空中掰到极限。季华鸢咬着牙,抖如筛糠,大滴大滴的汗直接打下来。
像是打在北堂朝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二)
北堂朝呆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还杵在门口,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被朱雀扶进门坐在椅子上,对向自己行礼的花豹随意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
屋子里立刻就空了,只剩下他和季华鸢两个人。季华鸢方才一见他进来,本来瘫软的身子立刻绷紧,他咬着牙死撑,汗水下得更快,却是冷着脸一语不发。
许久,北堂朝叹息一声,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他身前,不顾他的僵直双手扶住了他的腰,低声道:“别僵着了,下来吧。”
季华鸢咬牙不语,北堂朝叹气,握着他腰的双手加了几分力道,半强迫半搀扶地慢慢把着他翻下来,扶着他站直。北堂朝抬手替他擦了擦两颊的汗:“现在看来过了这一夜,你不仅不会消气,反而更要跟我冷战到底了。”
季华鸢终于出了个声,他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声音却都有些抖:“难道不是你叫老师给我‘照顾’的吗!”
北堂朝无奈:“怎么可能是我。”
季华鸢又低头不说话了。北堂朝长叹一声,无奈地拉着季华鸢走到床边坐下,“我对云寄有情分,但不是那种情分。你应该明白的,他虽然是一个奸细,但当真是半点对不起我的事都没做过,反而一直为我铤而走险。于情于理,我不该亏待他。昨夜我一夜都在想,如果你没有回来,知道真相的我会怎么对他……”北堂朝说到这里,缓了缓,又继续道:“答案都是一样的。我还是会宽宥他,他如果也和昨天一样看破看开、想要一个机会,我也不会吝啬。华鸢,我不知道我将心里的实话告诉你,你是会理解还是会更生气,但我想,如果我真的因为你回来了而怯于留用一个我觉得有用的人,那才是真的心里有鬼。”
季华鸢听了这一通语重心长,却只是微微撇了撇嘴,依旧不搭腔。北堂朝有些焦心,他不敢用太大力,只能轻轻扳了扳季华鸢的肩膀,却又为触手那一片潮湿的冷汗感到心疼。
“华鸢?”
季华鸢哼了一声。
北堂朝叹气,拍了拍季华鸢的腿面,而后正色:“今天一大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本来,也是我昨天就要和你说的事。”
“快说,说完走人。”季华鸢半点好脸色也没有。
北堂朝一噎,有些无语又有些习惯。他不想与季华鸢一起耍脾气,便只能恍当成什么也没有看见。自顾自开口道:“你的身世,我早几天便查出来了,与晏存继说的没什么大的出入。我现在告诉你,只是为你一个安心,你可以不必再挂念,晏存继不是你同母异父的兄长。他是西亭王宠幸宫女诞下后交由你母亲抚养成人的,和你没有半点血亲。”
“怎么会?”季华鸢惊讶地抬起头,嘴上刚问出口,心中却划过一丝了然。他不待北堂朝回答,便若有所思道:“也对,细想来,晏存继曾经给过我很多个他爱慕王妃的错觉。若他不是王妃亲生,大概便不是错觉了。”
北堂朝点头,想了想,又笑起来:“世人都以为他生在你出生那一年,其实他比你要长四岁。我就说,他一笑眼角都是褶子,怎么可能比我年轻五岁。”
季华鸢一愣,不知为何闻见北堂朝的醋味后心里舒坦了些,却又不想看着北堂朝得意。他嘁了一声,嘟囔道:“说的就像你没有皱纹一样。”
北堂朝愣住,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季华鸢似是赌气又似是严肃的神色,不由得缓缓摸了摸自己眼角,有些紧张:“我有吗?”
季华鸢心里乐开了花,严肃地直视着北堂朝,认真点头:“有。”
北堂朝下意识地想要回身去找镜子,却不料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竟然没有,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季华鸢绝对不像开玩笑的表情,心中一时竟真的有些怅惘。
是啊,他已经而立之年,比季华鸢长了五岁。季华鸢嘴上不说,但他确实将以绝对快于他的速度老去。晏存继虽然只比自己小一岁,但那也是三百多日夜的光阴啊!
许久,北堂朝低声问道:“那你……你会介意吗?”
他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语声有一丝说不出的低落,就像那一次季华鸢被调☆教后绑在床上,他明明那样气恨交加、即便心疼却也不肯给季华鸢一点好脸色看。却在季华鸢说出晏存继喜欢他、要带他回西亭的一瞬间露出一模一样的恍惚神色,也是这样低声问道:“那你,也喜欢他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季华鸢飞快地勾了一下唇角又很快松下,他煞有介事地咳了几声,而后站起身去桌边倒茶,一边说道:“看你表现。”
北堂朝噢了一声,坐在床上看季华鸢喝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北堂朝却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季华鸢喝到了第四杯水,终于又有些恼了,他一个眼刀飞过去,却生生停在北堂朝有些落寞的眼睛前,化成一汪水哗啦掉到地上。
“怎么不说话。”季华鸢的声音闷闷的。
北堂朝实在不知还应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更服软了,想强硬,却又强硬不起来。天知道,连他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竟然会为季华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