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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抬头,眼中神色复杂,似乎有惊有喜有其它还有说不出的什么东西。
东北方面对着东华这种眼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里突然有种毛毛的感觉。他勉强笑道:“华儿,只是一道点心。如果你真的想吃,不然爹去万县挨家挨户问问,说不定也有别人会做。那时白厨子虽然说这世间只他一人会做,可是你也知道,他这人如果喝多了,就什么胡话都会往外说……”说到最后,却再说不下去,声音微微哽住。
东华听着东北方因为情绪触动而明显有些走调的话,眼中的亮光越来越浓。
忽地,她冲着东北方一笑,也顾不得后背有伤,伸手将东北方抱住。
东北方身子一僵。自女儿及笄后,就再没对自己做过这种亲昵动作了。现在她居然伸手抱住了自己,虽然他不明原由,心中却明显感觉到一股暖意。
女儿再娇纵,本性不坏。
所以,就算闯下天大的祸事,华儿也是他一世的宝贝。
东北方的心里因为这个突然浮起的认知而变得有些轻松起来,他勉强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时的语调道:“华儿,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撒娇,快起来,小心后背的伤。”只是那声音里再也不复平时努力作出的威严。
解心结东华改药方
当姚氏来到东华的房中时,看到的是父女两人其乐融融的情景。东北方不知道在给东华讲什么趣事,东华含笑听着,虽然嗓子未好,发不出什么声音,但是听到乐处,还是会像以前般笑得全身颤动,有时因为扯到了后背的伤口而边笑边呲牙咧嘴地抽气。
姚氏忙走过来,对东北方嗔道:“明知道华儿有伤,你还这般逗她,也不怕把她后面还没长好的伤口再牵扯开么?也不说当心一些。”
东北方见到自己的夫人来了,忙站起来,嘿嘿笑着,挠着头发。
东华看着爹对自己的娘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虽然这情景在受家法之前也经常见到,但此时再见,却另有一种莫名感觉,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似乎舒畅得张开透气了。
姚氏虽然嘴里嗔着自己的夫君,但她这些天来陪着东华说话,每次得到的都是东华漫不经心的回应,她心里着实一直在隐隐忧心。现在再看到女儿竟似放开了心结,发自内心地笑出来,姚氏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放下了心头重担。
东华并不知道姚氏的想法。她这几天一直在想着那段不知是真还是梦的经历,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自己能不能重新回到那边去找花信卿。今天爹能来看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听到爹提起她昏迷时的事情,她终于下了决心,用纸笔进行了一次试探。
白厨子在她的梦里,送给了她一本书。
那本书,她记得滚瓜烂熟。现在虽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个世界也不再有活着的东年,但她所记下来的书的内容,却跟着她一起回来了。
白厨子在她小时候到底有没有给她做过包括碧玉荷花在内的点心,东华早就不记得这些事情。只是,既然《食神谱》中的记载都是这世上独有的东西,若这里的白厨子也曾做过这些点心,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认为,自己本是做了一个梦,而那个梦,其实很多地方都透着真实?
若真的这样,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在自己的梦的指引下,再一次找到花信卿?
东华尚学记得,自己在梦中里读过的野史书里,看到过一则有趣的故事。据说在某些全是沙子的国度,若人在沙中行走久了,有时会看到离自己不远处出现了奇怪的景观,比如说长满绿树红花的城市啊,比如说倾国倾城的美人啊,甚至有时会是浩瀚的大海、淙淙的清泉。但如果赶路的人把这些景象当真并且向它狂奔,——这些人却永远不可能真正到达,就算你一直奔出三五里,十多里,再抬头看时,你追寻的东西仍旧和你隔着当初那么远的距离。而行者最后的下场则只能是活活累死在沙中。
很多对这些有体验的人说,那情景是假的,不可相信。可是,据写野史的人在书中说,其实那些景象虽然让人不能达到跑了那么久也无法到达,可并不能说它们就真的不存在。写书的人说,那些情景本来也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虚幻。只是,或许存在于千里万里之外,而沙中的神或许喜欢戏弄旅人,就将这千里之外的景色搬到了赶路的人面前,让见到的人以为这些东西都近在眼前。
那个情景,野史上说叫做“海市蜃楼”。
现在,一想到她的梦,东华就隐隐觉得,若说在哪里有另一个自己,或许真的很难让人相信。但是,如果这个梦也是另一种情形下的海市蜃楼呢?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东华整个心都活了起来。
不论相离多远,只要梦中的本体存在于这个世上,自己就有找到的可能。不论是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密,还是真心疼惜她的花信卿。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设想都值得一试。
那么,想进行尝试所需要迈出的第一步就是:养好伤。
若是不尽快养好伤,她就只能一直被困在床上。到时别说是去寻找花信卿,就连下地出门都是个问题。
东北方和姚氏见到重又活泼开朗起来的东华,纵然不明原由,但多少也放下了这段时间来一直悬着的心。说来也奇怪,苏醒后的东华,虽然个性仍旧是之前的东华,可给东氏夫妇的感觉,总有些与之前不同的地方,似乎懂事了许多,也似乎少了许多任性。
而东华在拿定主意尽快养好伤并且尽自己大努力找到花信卿后,她的第一个比较惊人的举动,就是改了自己昏迷之前张郎中开的药方。
之前张郎中的药方一直是小玉去抓药煎药,东华那时也照喝,并没有说什么。而这一次,当一家三口人正开开心心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时,小玉推门进来,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煎好的汤药。
重新恢复活力的东华伸鼻闻了闻药味,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姚氏注意到她的表情,以为她是嫌药苦,忙道:“华儿,这药虽然难吃了些,可是良药苦口,你要想早点养好伤下床,就要按时喝药才行。娘知道你心里急,不过你放心,这几天那王神童常常过来,虽然并不进门,可每天都在门外站着。你若是想早点见到他,还是按时喝了药才行。”姚氏边对东华说着边向要插话的东北方使了个眼色,东北方知道自己的妻子虽然外表看似柔弱,但一直相当有主见,便住了口。
见娘误会了自己的表情,而且为了哄自己喝药,娘居然连王学礼都搬了出来,东华不由微微苦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伸手从小玉手中接过药碗,一口喝尽,又用清水漱了口,这才用笔在纸上写道:“娘,我不是嫌药苦,我是觉得这药方好像有点不大对劲。而且,娘,以后你也不用再提王神童的事,我们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老是这样把另一个人挂在嘴上,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们对他家有什么想法。就读书这一块儿来说,他确实很厉害,自视就难免高了些,我们这种人家也未必入得了他的眼;而就家世来说,大伯是这县里顶尖尖上的人物,他若想配我,怕是还高攀了哩。这种互相都看不上对方的事,还是少说为妙,而且万一真传扬出去的话,对我们两家的名声也都不大好。”这段话写得长了些,写完一张纸后,,又换过另一张,这才将将写全。
东北方和姚氏对望一眼,均自没想到自家女儿会写出这样一番话来。尤其是姚氏,明明之前亲耳听到她说自己倾慕王书礼。所以现在两人都以为东华的前半句话不过是在为推托喝药而找的借口,后半句则可能是在与王学礼置气,所以虽然听了,心上却没当真。
东华也不再多说,对她来说,现在值得她放在心上的,除了爹娘外,便只有早日找到花信卿这一件事。她又和爹娘聊了一会儿后,姚氏记挂着女儿的身子,虽见东华的精神好了许多,毕竟她的外伤未愈,便找机会对东北方使了个眼色。
东北方明白姚氏的含意,纵然心里还想多陪女儿一会儿,仍旧站起来,听着姚氏嘱咐东华好好养身子一类的话,又听她吩咐小玉仔细伺候小大姐,待东华和小玉都一一应了,这才转身出去。
东华身上也着实有些困倦,只觉得头有点昏昏的,不知道是不是药劲上来,只想趴在床上睡一会儿。不过她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件事,便对小玉招招手,用手比划着要她将之前郎中开的药方取过来。
小玉不识字,东华没法像与东北方交流那样用纸笔写着就好。而且“药方”这个东西只用比划的方式实在难以准确传达给另外一个人。东华忙活出了满身大汗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