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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年笑道:“你现在去县中打听打听,哪一个不说东家二姑娘早已悬崖勒马,现在也是一个腹有诗书的美人胚子?”
东华一撇嘴,道:“我还不稀罕他们夸哩。”
东年和东华边说笑边做点心,做完后端了一些给前厅的爹娘,两人私下又说笑一阵,便各回各院了。
东年打发了小云出去,自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她一时想着白天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过去了,还是有什么后患;一时又想着“味之斋”的老板,以及白厨子过世前的情景。想着想着,她一骨碌爬起来,从床褥下摸出那本白厨子给她的书。
这本书她早在得到后没几天就记得熟了,只是当时因为对白厨子的警告不以为意,所以书也并没有毁,大概也还有点睹物思人的意思。不过白天的事情太过离奇,虽然她知道应该和自己没关系,但生死线上走一圈,总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索性还是把这书毁了的好。
东年也没有点灯,黑暗中摸索到了火具,便悄悄出了门,走到角落里,将那书点着了。
那本书本来经过时间已久,早就破败不堪,东年眼看着那书全化为灰烬,又耐心等到最后的火星也消失,这才伸脚将灰烬全部踩开,让它们都随风飘走,心里才渐渐放下心来。
重新回到床上之一,东年因为了了件心事,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却并不好。
或许是白天的印象太过深刻,东年居然在梦里也见到了无极宫那几个追杀过她和花信卿的人。花信卿被他们冷笑着一剑一剑砍得浑身是血,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自己,盯得东年梦里都无法呼吸。
最后她一声惊呼,醒了过来。睁眼再看,窗纸已经发白,天亮了。
小云已经候在门外,听到东年的声音,急忙推门进来,道:“年姑娘醒了?”边说边上来帮东年穿衣,手一碰到她胳膊上,却感觉上面湿津津的全是冷汗。
“年姑娘做噩梦了?”小云之前就听到了东年的惊叫,眼见她一身的汗,便又道:“奴婢还是先准备些热水,年姑娘洗个澡吧。”
东年点点头,呆坐在床上没动,小云悄悄退了出去。
东年心乱如麻,想着梦里的情景。一忽儿想着无极宫的人会不会其实已经走了,一忽儿又想着自己将重伤的花信卿扔在竹林里不管,花信卿的伤势之重,自己明明亲眼所见,他会不会就这么含恨离世了?
再想到之前花信卿在与无极宫的人相斗时仍旧对自己百般照拂,这颗心便说什么也静不下去。
她在小云的服侍下洗了澡,换了内衣和外衣后,在前厅用过了早饭,便和东华去了书房。
东华兴致倒好,一进了书房就自己铺开了笔墨准备写字。东年却心不在焉,只觉得自己看哪本书都有种烦躁感。
东华写了几个字,发现姐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拿一本书静静看着,而是在书架前晃来晃去,不由奇怪道:“姐,你有心事?”
她这话一出,东年“啊”一声,勉强笑道:“小妹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心事?”
东华看了东年几眼,只说了一句话出来:“你心不静。”
东年默然。
或许自己比这个东华要长了几年,但两人本就是一人,自己的心情如何,想来根本逃不过东华的眼睛。
“姐你若是看不进去书,就出去买些食材吧。”东华状似无意地道。
东年一愣。
东华或许能看出她的心不静,但刚刚那句话怎么想怎么像在帮她找离开书房的借口。
东华说了这句话后,也不再多言,只认真执笔练起字来。
东年默默站了一会儿,仍是走出了书房。
她确实心不静,也真的放心不下竹林中那个重伤的人。
悄悄去了厨房,将头天晚上做好的点心用手帕包了一包之后,东年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花信卿指给她记下的那张伤药单子,便带了些碎银子,出了门。
她倒没有直接去城外的竹林,而是先去了药店,按那方子抓了几大包药提着。药提在手中,她心里方才有些犹豫,花信卿昨天的意思,明明是要她不要再去竹林了。
那竹林是花信卿的保命之地,多一个人知道,他就多一分危险。
不过,受人之恩,如果就这么舍他离开从此不闻不问,东年自问真的做不到。
只是,就这么大剌剌地去竹林?
会不会重又碰到无极宫的人?
花信卿或许一个人呆在竹林中原本安全,自己这一去,若是引去无极宫的人,说不定反将危险带给了他。
东年站着想了一会儿,有了个主意。
的确,送子娘娘庙那里是进山的路。
但是,进山的路可并不是只有那么一条。不是么?
而她,前世偏巧就知道另一条路。
花信卿的身体底子虽然一向很好,但毕竟伤得太重,虽然外服内敷了伤药,近晚时仍旧开始发起烧来,一直烧了一整夜。
上午时,他总算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觉得口渴得很,转头看了看屋里,冷冷清清,哪有水喝?想挣扎着起来,稍稍一动,身上的伤口就猛然痛了起来,让他无力再动。
从小到大,他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昨天与无极宫的人对阵时,是他大意了。
明知道无极宫的人行事诡秘,却仍旧没怎么提防,仗着自己武功过人,打败他们之后,就有些掉以轻心了。
哪知道那几个人只是影卫,败了之后突然爆体,他识得那招,是无极宫中人用以同归于尽的招数——“血雾苍茫”。他当时仓促间后退,仍旧被其中一人脱手而出的长剑钉进了腹部。若不是他身子一偏及时避过要害,那小姑娘到时看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无极宫中的影卫都与原主人心意相连,影卫一自爆,原主人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现场。所以他才会肯借助那个东家小姑娘的力气躲进了竹林,只靠他自己,怕是一半的路都无法赶得及。
不过,正因为围攻他们的人是影卫,所以他倒不担心这事会将那个小姑娘牵连进来,毕竟,见到东家小姑娘的是影卫们,而影卫已经死了。
所以,无极宫这些后赶来的人只会找他,却不会再找那小姑娘的麻烦。
正头脑混乱地想着,他忽然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好像是人的声音。
花信卿心中一紧,反手握住枕边的长剑。
这竹林除了他之外,原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如何走法。
当然,除了那个本性纯良的小姑娘。
他也知道除掉她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心里却过不了自己那关,宁愿冒险放她离开,反正以后都不可能会再有什么交集。
可现在,竹屋檐下垂着的竹片未有任何警示,并没有人踏进竹林的陷阱中,却有人接近了竹屋……
花信卿紧紧握着剑柄,虽然腹中仍旧剧痛,他却已经顾不得这么多。
门被轻轻叩响,接着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公子?公子可在?”
花信卿轻轻吐了一口气。
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如果是她,檐下竹片并未报警倒也正常,毕竟,她是识得竹林路线的人。
只是,她昨天离开,为何今天又回来了?
花信卿正在心里不停思忖着,那边东年听不到回音,便轻轻推开门,提了大包小包的药材进了竹屋里。
迎面就见到花信卿凌厉的眼神在逼视着她。
东年却并不害怕,她虽然不太明白江湖是怎么一回事,但从昨天花信卿一直相护的情景来看,她就知道,花信卿不是将人命当儿戏的人,自然不会轻易伤害她。
更何况,他是她的恩人。
东年将手中的药材放到桌上,轻手轻脚走到床边,道:“我来看看你。”
花信卿没说话,迫人的眼神一直盯着东年。
东年不以为意,轻轻掀开花信卿身上的被子,似乎没看到他手中紧握的剑柄一般,径直查看他的伤口。
花信卿身子微微一动,没吭声,任东年将他身上裹伤的纱布一点点拆开。
伤口与昨天相比,并没有明显好转,东年皱皱眉头,抬头对花信卿道:“你昨天用来外敷的那种药粉,还有么?”花信卿给她的方子,是内服的伤药,只能熬了再服用。
花信卿停了一瞬,才指了指昨天换下来的外衣。东年提起来摸了摸,找到了三四个纸包和一个小瓶子。她抬头看看花信卿,见他点点头,这才把东西放到床上,轻声道:“我先去打点清水来帮你洗洗伤口。”
花信卿仍旧没有说话。
东年起身去外面打了盆清水,将自己随身带的帕子湿了,一点点将花信卿伤口周围残余的血迹等全部擦干净,把纸包打开一个,将里面包着的药粉仔细地倒到他的伤口上。花信卿一下紧抓住身下的褥子,显然疼得不清。
东年取了新的纱布重新将花信卿的伤口包扎好,之后拿了桌上的药包道:“公子先休息一下,我先去熬药。”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