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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手翻了几页,正看得出神,忽听外面有声音,又不太像白婆婆的脚步声。这几天她足不出户,对白婆婆的足音已经很熟悉。
正心里奇怪着,忽然窗外又传来的中气十足的童音:“我说,丑病鬼,今天还没好吗?想就这么一直病下去让爹妈疼着你吗?哼!少做梦了!明天爹娘就会厌了你,把你丢出去!”
是东华。
东年在心里苦笑。
居然又是“自己”?
她的灵魂来到这里虽然刚刚几天,但是对东华有时站在窗外挑衅的行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想想自己当年,这种跋扈事情也确实没少做,有时是看对方不顺眼,有时是觉得对方冲撞了自己,而有时则单纯就是想让别人不好过。
这个东华,既然是另一个自己,那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吧?一样的跋扈,一样的刁蛮,一样的任性,一样的粗鲁。
她不喜欢原来的东年,大概就是因为觉得东年分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那一半宠爱?或许还有个原因,就是文静的东年更被爹娘所宠爱,也或许为别人所喜欢,所以她心里不平衡,不舒服?
总之,这种猜想大概如此吧?
想想她自己当年的想法,基本就知道现在东年的想法了。
还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外面的东华跳着脚喊了几句,听到房间里的东年仍旧如往常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今天早晨东华就听院子外面的人乱乱的,后来她问了伺候她的小翠,小翠说,是年姑娘的疹子全发出来了,大家忙着请郎中和回报东馆主及主母,来往的人多了些,才会听起来乱了些。
东华听了这话,心里就开始不舒服起来。
疹子全发出来了?
她虽然不太懂疹子什么的,但之前和爹娘一起吃饭时,爹娘交谈的几句也落到过她的耳中,她记得当时娘说过,只要疹子出得全了,病就好了。
现在,是东年的疹子全出了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又要走出院子,继续抢走爹娘的关爱了?
这段时间,虽然东年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不能出来。但每次吃饭时,同桌的爹娘都是一脸的愁容,说得最多的话也都是关于东年,那个姓白的死老婆子还老是拿东年的事来找她爹娘说,年姑娘今天又吃了多少饭,年姑娘今天又在看书,年姑娘夜里睡得好不好……说来说去全是她。
东华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各个人的眼光都落在东年身上?为什么人人都说她乖巧文静可爱?难道就因为她的武习得不好却爱读书?为什么自己没法让别人喜欢?就因为自己拳脚功夫好一些?就因为别人说的那些什么“女孩子就该文文静静,不应该舞刀弄棒”?难道被欺负了就只能蹲在墙角哭?就不能打回去?
所以,东华对东年,可以说积怨已久。
在别人都对东年赞声一片之时,她就已经看自己的这个姐姐不顺眼了。
所以,东年的文静,在她看来是虚伪;东年的忍让,在她看来是软弱;东年的不擅拳脚,在她看来是没用;东年的偏爱读书,在她看来不过是讨得别人欢心的一种手段;东年走路注重礼仪,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在拿腔捏调……
总之,东年的一切,在她眼中,一无是处。
她讨厌这个姐姐,很讨厌很讨厌。
而她觉得,她的任务,就是在爹娘面前戳穿这个姐姐的假面目,让爹娘知道,其实她一点都不好,不值得他们费心不值得他们疼。
他们早晚会发现,只有自己才是好的,才值得他们疼。
东年不过是个纸糊的假人,一戳,就破了。
抱着这个心理,她常常和东年唱反调,对着干。
当然,东年基本不理她,就算她说得再过份,东年也只是微微笑,似乎没听到一般,让她有一种用力一拳打出去却击到棉花一样的感觉。
所以,从开始下意识地打击东年,一直到现在,撩拨东年好像已经成了她的一种习惯。而让东年失去常态露出真面目,则成了她的最终目的。
东年揉揉额头:这个“妹妹”又来了……
听着外面一句接着一句,似乎不歇气儿一般的声音,东年渐渐走了神,甚至开始有点羡慕起来。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被关在房间里,什么事都不能做,除了吃饭睡觉吃药,她最多只能看看书。
而另一个自己,则可以到处走,自由自在。
真好。
东华哪知道房间里的东年已经从她讽刺不断的话里走了神?只是听着里面没声音,她就一贯的认为东年又在装老好人了。这样一想,她就心里更来气,一生气,她就更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倒忘了声音太大可能会把别人引来。
白婆婆还没走到院边儿,就听到东华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平时她就看不惯东华老是变着样儿地欺负东年,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护着东年,隔开两个人。现在虽然东年被关在房间里,但她几乎每次出去时,都会注意把院门关紧。但人年纪大了,记性总是有点差,再加上今天早晨一番折腾,心里舒爽,一高兴就忘记了再用东西把院门的转轴卡住。
结果,这东华似乎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逮到她的疏漏一般,只要她忘记了,东华就一定会出现在院子里。
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
只是,再怎么看不惯东华,她毕竟还是自己的小主子,她顶多也就只能在自己的份内护护东年,别的也做不了太多。
白婆婆走到院门开,一推院门,道:“华姑娘你怎么又在这了?你可没看到年姑娘今天出了一身的疹子,这时候可是最容易过病气的时候啊。你现在在这里呆着,小心那疹子在屋里呆得不舒服了想出来吹风,那时你也要被关进屋里了。”
东华被这话吓了一跳。她只知道疹子容易被传给没出过疹子的人,而在家里,除了正在出疹子的东年外,爹娘和她自己都没出过,所以她们原本就是被禁止接触东年的人。但东华想着东年反正也足不出户,自己站在窗外对她说说嘴,她也没法子。哪知道听白婆婆这话的意思,这站在门外的人也容易被沾上?
一想到东年这几天一直被关在房间里面,出都出不来的可怜样儿,东华心里就越想越害怕。她可是爱蹦爱跳的主儿,如果把她也这么关起来,房门都不能出,更不能伸拳练脚的,那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因此东华一听到白婆婆的话,心里也顾不得再骂几句“死老婆子”一类的话就急忙跑过白婆婆的身边,一出溜就蹿出院门不见了人影。
白婆婆见到东华跑了出去,这才摇了摇头,回身把院门关牢了,进了房间里。
东年仍旧坐在床上,手支着脸,膝盖上放着翻开的书。她的眼睛却没落在书上,直直地盯着床帐的某个地方,明显是在想着什么。
“年姑娘在想什么?”白婆婆走过去轻轻问道。
东年收了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东华的声音已经消失了,白婆婆进了房间。
东年笑笑:“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出过疹子后,一定要练练身体,不能再这么容易就病了,平白让别人担心。”
白婆婆笑道:“年姑娘说哪里话来?为年姑娘做事不也是老奴应尽的本份么?而且这出不出疹子和身体也没什么大关系。”
东年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她所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个借口,虽然顶着东年的名头,但就她本身而言,毕竟她还是更喜欢拳脚而非书本。
梳洗罢终见爹娘
自从东年身上的麻疹全部出来以后,人人都松了一口气。白婆婆院里院外走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脸上也挂上了轻松的笑容。
东年也渐渐对身上的疹子习惯了,不再那般大惊小怪,每天照样吃饭,睡觉,喝药,看书。这样过得没两天,白婆婆带来的那几本书,她就把那两本神怪之书看全了,就连《女诫》,她都看了几页打发时间。
之后,东年身上脸上臂上的疹子渐渐消脱掉。那郎中又被东家人找来看过东年一回,郎中仔细诊视过之后,对东北方及姚氏说,东年的疹子已经彻底出全了。
这话一说出来,东北方和姚氏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就连给的诊金都比前几次丰厚了不少。
不过照那郎中的说法,现在的东年还不能立刻见人,得先药浴一番彻底消了病气才行。
白婆婆照郎中的单子又开了一大包药回来,先吩咐了厨房的人帮年姑娘烧洗澡水,自己则在东年的小房间里继续熬煮药水。
东北方和姚氏虽然出了东年的院子,却不舍得离开,继续在院子外逡巡着,只等东年药浴之后换过新衣来见他们。
东华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自一大早晨起来,就没有见过她的人。
东年也失了这几日被关在房中才养出来的几分平常心,乍闻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不必再困在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