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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女孩仍是执着地唤她,反复只是那一个字。她无奈上前,在榻前半蹲□子,忆及方才皇后唤她的名字,她轻声开口。“绛河。”
那小女孩略有些迷蒙了眸光,挣开皇后的怀抱便俯身向她。她一怔,只得伸手接住。在那小而软的身子跌入自己怀抱中时,她心头一动,附在她耳畔以着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量轻声问:“你……记得我?”
绛河却轻轻摇头,不甚精神地打了个哈欠,将脸枕在了她的肩头。“月,”她的语气里满是欢喜,“我每晚都梦见你,你在窗外头,在绛河的窗外头。”
她的颈项贴着她的,素衣女子抱着她的身子,手掌按在她的后心,只是几声心跳的感应,她眉心一蹙,心底已然有数。“绛河。”她蹙眉轻喊,扶着她站稳了身子,柔声哄她:“别怕。”在小女孩怔忡点头之后,她蓦地抬起一手便虚空画出一个符咒,跟着向绛河的心口处疾拍而去。那雪色的一道银芒顿闪,瞬间被打入了绛河的身体。“出来!”她低喝。
“唔”地一声嘶吼,如困兽嘶鸣,直吓得皇后与那两名小宫女生生退了好几步,那素衣女子敛目再次结出一个符咒,才要抬起手臂,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嗓音惊叫起来——“别、别打,我出来就是了!”
一道昏黄的影子咻一声穿透绛河的身体而出,在半空中舒展了肢体便直奔窗口而去,未料才飞到窗口不远处,那素衣女子便是一道符咒急追而上,啪一声将它牢牢地封印在了半空之中。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登时在夜空中弥漫开来。那黄色的一团物事身体已全部舒展开来,灯火通明下就见一丛毛茸茸的身子,一条硕大的尾巴晃呀晃,绿豆似的小眼眨巴眨巴地望着那素衣女子,神情很是萎顿不甘。
“啊——是、是黄袍子啊!”皇后吓得直直退开了好几步,撞在屏风上兀自发着抖,“妖怪……妖怪啊!”
“神仙饶命!”那黄色的一团开口,决定彻底无视另外几个女人,一双绿豆眼只是楚楚可怜地盯着那素衣女子。“我没有害人,我只是一只吃素的黄鼠狼而已。”
素衣女子在瞧清楚那黄袍子脑袋上系着的一根黑色绸带后,本是肃穆凛然的表情竟有了一丝瞧不太分明的浮动。抬手揉一揉额角,她低喊:“小丢……你!”
那黄袍子在听到那声小丢后分明是咧了咧嘴,几根胡须动了一动。匆忙眨了眨眼,很是不甘地扭了扭身子,在发现怎样也无法挣脱那道符咒后,愤怒地吱吱叫了一声,才再次开口说了人话。“神仙,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小丢,我叫叉叉。一叉子叉死你的叉叉。”
素衣女子的脸色沉了下去,仿佛是被那黄袍子小怪插科打诨地失了耐性,抬手自袖中抖出一个绸布袋子,再伸手虚空一握。那符咒银光顿闪,眨眼间那黄色的一团已被她捏住了脖颈垂在手下。
“喂喂,你不能这样儿!”那黄色一团急扭了几下,又吱吱叫了几声,待得看清楚那白色的绸布袋子已经向她兜头扑来,她嗷了一声,终于决定放□段妥协。“酹月姐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嚎,“我错了,我不该小肚鸡肠报私仇,我不该——”等等,鸡?鸡?!她后知后觉地停下了鬼哭狼嚎,只听肚子里蓦地传来一声不甚文雅的咕噜……好饿啊!
那素衣女子正是酹月,闻言无声幽叹,右手一紧便将那小怪塞进绸袋中放好,任由她上下跳弄也是不理,扎住了袋口,这才转向了那小女孩。“绛河。”
那小女孩已然是唬得怔了,呆呆看着酹月将袋子收好,“月……”她反复只是喊着这一个字,上前一步便伸手去抱酹月的腰,却被皇后紧上一步抱进了怀中,“绛河,我的心肝,你可没事了!”
酹月微微一笑,“娘娘大可放心,小公主只是被这顽皮的小东西附了身,如今我已将她驱出,小公主只需好生调养几日,当无大碍。”
“这是什么妖怪,竟敢欺侮我皇朝中人!”那皇后勃然大怒,鬓边一只八宝金步摇随着她的怒火亦是颤颤不已。“惊吓了本宫的爱女,本宫要将它挫骨扬灰!”
“……”酹月沉默不语,倒是那袋中的物事听了此话很是怒气,吱吱叫了几声,更是拿一对前爪死命地刨起来。奈何那袋子虽看似纤薄,其实内有乾坤,饶是她刨得热汗与眼泪齐流,那袋子也仍是安好无损。
“母后。”绛河蓦地开口,转身望着皇后对着她便忽转慈爱的脸,她抬起一手指向酹月,“月,留下,绛河要月留下。”
“这……”皇后面色微微一变,抬眼看了看面前那素色安静,纤腰一束的柔婉女子,心里很是犹疑不定起来。这月姓女子来历不详,虽然此番驱除了妖孽救了绛河,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如何能轻信这样一个精通岐黄之术,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绛河身边朝夕相亲?何况……皇后侧过脸去,身侧不远便是一张包金的紫檀木书桌,桌案上一块玉麒麟纸镇下压着厚厚一沓白宣,那都是绛河闲来无事画的画儿。想到此处皇后就更是心悸不已,绛河不过是个才刚十岁的孩子,笔墨功夫有限,可饶是如此她也能大抵分辨出她画了些什么。一个女子,素衣,白裙,发长及膝,眉眼温婉却不苟言笑。她抬眼又望了那素衣女子一眼,心中更是一阵突突,这……绛河画的,分明便是面前这月姓女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虽然没有开口,然而她眼中的惶惑与为难酹月自然是瞧了出来,望一眼被皇后抱在了怀中一脸希翼地望着她的绛河,她不动声色微微后退了一步,垂首道:“多谢小公主抬爱,只是山野女子,素来自在无拘惯了,不宜久居大雅之堂,我这便告辞了。”
“月!”绛河闻言登时急了,扭着身子便要挣开皇后的手臂,“不要走!”
“告辞。”微微侧眼,便见窗外一轮明月清光泄地,看着时分竟已恍然是深夜了。酹月微一点头,抬手在绛河头顶轻轻揉了一揉,却怎么也难以掩饰心底的微微别扭。沉吟片刻,她轻声开口。“我会再来看你的,绛河。”
作者有话要说:loading
第三十二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上)
别无他选,这意味着她只能盲目前行,处心积虑混进唐家做了她的保镖,本以为这不过是如从前那么多次一样只是一趟任务,可怎么也想不到,她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被任务束缚了手脚。从那句话推断出祭品便在唐家,因为打开的地图确定了祭品的人选,早已见惯了生死,当时只是想着,倘若这是个必死之人,那么,若死之前能够帮她寻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保护一阵,又有何妨呢?然而,渐渐渐渐,她开始不安,正因为了解自己而衍生的丝丝茫然与困扰,远比从前任何一次任务都更加投入的不安与迟疑,她发现自己的初心不再简单而分明,她不想她死,无法忍受她死在别人的手里。
也有想过,或许一切她可以掌控,就算无法改变这个局面,可至少,结局可以不必如此惨烈。然而从禁地回来之后,更多的幕后势力伸出爪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很多看似没有联系,实则万流归宗,她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女孩,唐小软,她正在走上一条必死之路。这阴霾的念头自她们从地下室离开后便愈发明显起来,偶尔,她似乎都能察觉到那女孩身上传来死亡的气息。情势愈发复杂,她几乎自保维艰,想保护她的心情抵不过形势,不知从何时起,她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一步步机械前进,保护她,然后,送她去死,最终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那沉睡的容颜,她从不信祈盼,更不信所谓上苍的恩慈,可这一刻,她竟是如此地希望上苍能够给她一个指示,该怎么做,既能保唐小软无恙,又能打开夜郎墓的大门呢?
蓝婧也许会知道一些情况,可是眼下,她却失踪了。
唐小软醒来的时候,正看到沐槿衣背对着她在书桌前站着,正仔细地在桌子上摆着什么。她坐起身奇道:“沐姐姐,你在做什么?”
“找蓝婧。”沐槿衣头也不回地说。
“怎么找?”听到蓝婧的名字,唐小软眼神微微一黯,瞬即如常。看到沐槿衣在桌子上摆了不少奇怪的器具,她一怔:“作法?”这样能找到人?
沐槿衣嗯了声,摆好最后一样东西,她转过身来,恬淡温和的眉眼对上那好奇张望的眼神,她微微垂眸,先一步说出了唐小软心中所想:“想看也可以,但是不能说话,更不能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