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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长时间看着同一事物看累了,秀楠的目光移到自己的脚尖,纪子的视线也随对方落在秀楠的脚尖,十只圆润莹白的脚趾头,乖顺地躺在地面,没有其他小动作。
沉默又持续了一会儿,秀楠终于发出了声音。
“所谓的比死更难受,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吧。”秀楠说。
“大概吧。”纪子说,“这是一种难受到无以加复的难受。”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的东西好像土崩瓦解了,瓦解得连渣都不剩,我觉得现在的自己比待在地狱还要痛苦十倍。”
纪子轻咬住下唇,没有说话。
“呐,纪子,你是否曾经试过像我这么热爱唱片地热爱某种事物?”
纪子仔细回想一番,像秀楠这么热爱唱片地热爱某种事物,好像真的没有。
“没有。”纪子道,但她没有说出接着后面的一句话——“除了你之外,我比你热爱唱片一百倍的程度爱着你这只秀楠。”
“真的?”
“真的。”
“那你是不可能体会到我的痛苦的。”秀楠斩钉截铁地说。
“没错,我的确不可能体会到你此时正在承受的痛苦。”
秀楠轻笑一声,然后枕在纪子的大腿,纪子的手轻轻地搭在对方的脑侧,轻抚对方的发丝
“这种痛苦还是不要体会为好,它会让人崩溃的。”秀楠说。
“崩溃了也没关系。”纪子说,“还有我这只纪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还有我这只纪子。所以你这只秀楠是不会崩溃的,至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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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崩溃了也没关系。”纪子说,“还有我这只纪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还有我这只纪子。所以你这只秀楠是不会崩溃的,至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崩溃。”
秀楠没有回应对方,安静地品味纪子的话。她认为自己已处于崩溃状态,即使不是崩溃,那么也临近崩溃边缘,听纪子这么一说,她好像远离了崩溃几步,仿佛被纪子一手抓住后领往后拉,她不由疑惑起来,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崩溃了?
在遇到纪子之前,唱片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她从身边的人事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唯有在多种多样的音乐中才能找到自己所寻觅的东西,才能填补内心空白的部分。无论是愉快抑或悲伤,无论是晴天抑或阴天,只有唱片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只有听着唱片播放的音乐才能使心情得到平静。
倘若这些年来没有唱片的陪伴,她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会糟糕到何种地步,那是一种没法测量的糟糕。总之,拥有了唱片之后,枯燥乏味的生活才有了一点色彩,她也渐渐地耽溺于音乐的世界中,音乐成为她生活中最重要的精神支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回属于自身的东西,才能把握自身的存在。
换言之,唱片是她个人的一方净土,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这片唯一的净土,如今已被他人毁灭得面目全非,她亦被推入黑暗的深渊,而纪子则成为深渊的唯一光点,成为她与崩溃距离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假若没有纪子的陪伴,那她大概会一直待在不见光日的深渊中,没法走出来。
纪子的话散发着温暖的气息,使她彻底冷却的心扉一点一点地回暖,使处于黑暗之中的她找到了出口。以往陪她度过困境的是唱片,现在陪伴身处低谷的她是纪子。
秀楠想起之前纪子说过的一句话:“唱片丢了可以再买,纪子丢了就没有了。”如今她丢失了唱片,庆幸的是她没有丢失纪子,纪子仍然完好无损地待在她身旁,可谓不幸中的大幸,即便纪子的身躯已接近完全透明的状态,只剩下一点轮廓,但她还是能完全感受到纪子的存在,她还是能触碰对方,能感受到对方暖乎乎软乎乎的皮肤。
对方说得没错,她没有处于真正意义上的崩溃,只要有纪子在,她就不会有崩溃的一天,因为对方是支撑着她的最强大的动力,就算身心内已有一部分类似于核心的支柱土崩瓦解了,可最最重要的核心依然毫发未损,日后她便凭着这一核心继续活下去,无论发生什么。
不知为何,秀楠原以为已流不出来的眼泪忽然聚集在眼眶,模糊了视线,然后忍不住地扑簌簌地流下来,濡湿了纪子的裤子,泪水如坏掉的水龙头般不停地涌上来,好像永远都不会干涸,脸庞被眼泪洗刷得一片湿润。
秀楠一开始是无声地流泪,然后发展成一抽一抽地哭泣,这哭声犹如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割在纪子的心上,但纪子同时又松了一口气。秀楠通过哭泣的形式宣泄内心的负面情绪,无需再压抑于心底,这无疑是极好的,只怕一直压抑情绪的话迟早会得出病来。
纪子一下一下地轻抚秀楠的背部,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鼓励对方哭泣。
秀楠不清楚自己哭泣的理由究竟是因为内心的痛苦还是被纪子所感动,或许两者兼有。总之,她唯一想做并且能做的唯有哭泣,尽情地哭,放纵地哭,通过哭泣释放自己,通过哭泣爬出深渊。无需思考一切,无需顾虑一切。总之,想哭便哭就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慢慢消停,秀楠仍旧一动不动地枕在纪子的腿上,眼睛闭上,睫毛沾着些许泪珠。纪子低头凑近一看,对方已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脸颊挂满了泪痕和还未干涸的眼泪。纪子的脸贴着秀楠的脸,对方的脸一片冰凉,带着强烈的湿意,可她并不介意,反而更加紧地贴着对方的脸。
这回,她终于明白秀楠为何逃离定中之后再也没有回去看父母一眼,原来秀楠的父母竟然对秀楠做出这等龌龊恶劣之事!使原本冰封的亲子关系彻底达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秀楠大概永远都没法原谅自己的母亲吧,这件事的发生给秀楠的心刻上了一道丑陋至极的伤疤,这道伤疤不会因时间的流逝而愈合。
有人说没有什么伤口是不能愈合的,可秀楠显然不这么认为。在秀楠眼中,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便会留下疤痕,哪怕过上十几年、几十年、一辈子,都不能抹去曾经伤害过的事实,疤痕只会结痂,但不代表会完全愈合,它还是会留下一道丑陋的痕迹,提醒当事人曾经受过的伤害。
倒不是说秀楠是一个看不开、心眼小的人,而是有些事的确发生了,成为了不可磨灭的事实。哪怕秀楠释怀了父母对她的所作所为,但横在双方之间的墙壁却没法轻松地倒塌,释怀不代表忘记,即使原谅了父母,秀楠还是不能忘却曾经如噩梦般的日子,正因为无法忘记,所以才无法面对,因此也就失去了见面的必要。
想起之前自己还规劝秀楠和父母修复关系,看来自己还是没有彻底理解秀楠的心情,就算与对方共同生活许多年,已经很了解对方了,可还没有做到彻底的理解,在某些关键的事情上,她还是会带上自己的主观意志,而没有真正完全站在秀楠的角度而不加一点自己主观意志地看待问题。
如今发生了这样一件事,她终于能完全体会秀楠的心情了,全然理解对方不肯原谅父母的缘由了,亦更加了解这个同床共枕多年的身边人。纪子很感谢这一次意外的穿越,让她遇见了16岁的秀楠,倘若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倘若没有亲眼见证秀楠经历的遭遇,恐怕她都没法真正理解秀楠。
秀楠没有向她提起过少女时代被扔唱片的事,估计也是不想触及这道曾经让自己临近崩溃边缘的伤口吧,与其将它重新翻出来呈现在他人面前(哪怕是纪子),倒不如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必须要让他人知道,有些痛苦只需要藏在心里自己一人知晓便就得了。
每个人都会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所以她平时也很少打听秀楠过去的经历,对方愿意说,她就愿意听,对方不愿意说,她就不勉强。待她亲眼目睹今晚发生的事情,她也明白了为何秀楠没有向她提起这件事了,换做是她,可能也不愿意向秀楠提起这件比死更难受的事吧。
抱起熟睡中的秀楠,将其轻柔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撩去粘在其脸庞的头发,用手指擦去对方脸上残留的泪水,然后关上灯,躺在秀楠旁边,将对方揽在怀中,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纪子的下颚抵在秀楠的头顶,清新的发香味充盈着嗅觉。此时的宁静犹如乌云过后探出头来的阳光,让纪子多少安心下来。在静得能够听见呼吸声的黑暗中,她想起了许多年前看的一部电影《乱世佳人》,秀楠和她碰巧一起对这部电影没有兴趣,只是电影里面的女主角有一句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