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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殊默了默,才无奈一笑,“当太子的官,也就意味着我依旧会是驸马,哪怕他日有所作为,在府里始终有个长公主。”
他的视线慢慢移到苏意容面上,那双眸子深沉似海,却唯有在她面前会露出真实的情绪,“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等下去。”
他秦殊的妻子,素来就只有一个人配当,那便是她苏意容。
苏意容眼眶一热,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负气甩开他的手,猛地站起身来,“你走,你走!你以为我后悔这样等你是不是?你以为我每日都活在痛苦之中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对现在的状况满意的很,不要你自作多情要来改变什么!”
她是害怕,怕他为了所谓的“改变现状”深陷泥潭,怕他因为自己不仅做不成驸马,还有可能万劫不复。
秦殊一眼就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清冽,“容容,你信我吗?”
他的心跳响彻耳畔,他的气息萦绕鼻端,苏意容慢慢地冷静下来,耳边一直回响着这句话,她信他吗?
若是不信,何苦等他这么多年?
她鼻子一酸,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我信,我就是怕,就是怕你……”
说不下去了。
秦殊一边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抹眼泪,一边安慰她,“不怕,不怕。既然信我,就要相信我能做到。不管是官途还是人生,我都可以一帆风顺,不光为了你,也为了……为了远山。”
他的声音似是最好的定心剂,安抚了她不稳定的情绪。
苏意容闭了闭眼湿润的眼眶,把脸埋在他怀里,“嗯,为了远山,你也要好好的。”
远山是他们两人最大的期盼,她能苦等这么多年,他能忍受公主的刁难这么多年,秦远山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而这其中隐藏着一个连长公主都不知道的事实,那便是秦远山其实并非她和秦殊的孩子,而是苏意容和秦殊之子。
事情要追溯到当年先皇还在之时,长公主还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欢阳公主,怀远大将军卓定安还在宫内,苏意容也刚成为京城第一名妓。
那时候的欢阳任性归任性,却不至于冲动愚蠢到如今的地步,先皇只有她一个女儿,其余都是儿子,于是就倍加宠爱这个小姑娘,她也就无忧无虑地活在大家的保护之中。
卓定安大她十三岁,她九岁那年,卓定安就已有二十一了,在朝中担任兵部侍郎一职。
那年的中秋,先皇在宫内举行晚宴,大宴朝臣,而她因为玩得忘了时间,姗姗来迟。
没想到和她一样迟了的还有这个年轻的兵部侍郎,当时她经过御花园深处,忽的看见前方有个青衫男子立在树下,迟疑地左右张望着。
方才看过的武松打虎戏曲不知怎的忽然给了她一股豪气,她娇声斥道,“何方宵小在此左顾右盼?”
卓定安正迷路,猛然听到这声娇斥,心中顿觉好笑,便回过身来看着这小姑娘。
水红色的苏绣映月百纱裙,发间琳琅满目地缀着些昂贵的首饰,年近九岁的欢阳不愧为先皇最宠爱的小公主,浑身上下都透着闪耀的珠光宝气,偏偏她面目娇艳,丝毫不被这些首饰的光彩夺去半点风头。
卓定安不认识她,但看这打扮和年纪,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他微微一笑,假意不知她是谁,“呵,好厉害的小姑娘。”
欢阳竟被这样的一幕场景晃花了眼。
他不过是简单地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白玉冠也是寻常男子所别的那种款式,没有半点花样,就连这身青衫也朴素无华,中规中矩,可就是这样简单干净的男子给了她一种惊艳的感觉。
他的面目与其说是清隽,倒不如说是棱角分明的英气,剑眉飞扬入鬓,眼眸漆黑闪亮,薄唇一勾,宛如繁花盛开。
而他就这样于一树梨花之下朝她转过身来,然后笑着对她说,“呵,好厉害的小姑娘。”
那样戏谑又温柔的语气,仿佛欢阳印象里最温暖的绚烂春日。
她倏地红了脸,“大胆!什么小姑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卓定安故作诧异,“呀,你是谁?”
她得意洋洋地搬出自己的身份,一心以为会吓到他,“哼,我就是当今皇上的女儿,欢阳公主!”
谁知那青衫男子丝毫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反而越笑越开,眼眸闪亮得一如春日的湖面,波光婉转。
卓定安含笑对她作揖,“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晚宴即将开始,可微臣不甚迷了路,还望公主殿下能帮帮忙,带微臣一同去华严殿,微臣不甚感激。”
他的每一个神态都是那样恣意洒脱,仿佛这世间就没什么能束缚住他的事物。
欢阳见过的大臣不多,每一个都对她恭恭敬敬,唯恐出半点差池,可是眼前这个人宛如一幅清隽悠远的水墨画,舒然深远,一颦一笑都扣人心弦。
他的不在意吸引住了欢阳,也让她在第二年的梨花盛开之时,依旧在这棵树下对他说出了那句话,“将来我一定会嫁给你,你等着!”
小小的姑娘一心以为自己能嫁个如意郎君,只要赶快长大就能当他的结发之妻,可谁曾想到命运给他们开了如此大的玩笑,最后的结局,竟是谁也不曾料到的。
五年之间,卓定安表现颇佳,在朝堂上平步青云,从一名小小的兵部侍郎做到了三品军机大臣。而欢阳屡屡往兵部跑,丝毫不理会他人的目光,不是拿着自己做的木雕便是捧着自己最爱吃的点心去瞧他。
卓定安刚开始是无奈,无论再怎么洒脱恣意,他毕竟还是王臣,而欢阳毕竟还是公主,要他把她拒之门外,那还真有些难办。再加上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就这么赶出去了,人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就这么一日一日拖下来了,到后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一心一意要当他新娘的小姑娘。
她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来兵部找他时永远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老远就会娇喝道,“卓定安,快出来接驾!”
她还会捣乱,老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在一旁叽里呱啦讲个不停,偶尔恼他不理自己,便凑过去忽地拿走他正在写的文书,有时弄花了他的墨迹,他就会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她。而这个时候欢阳就会露出一幅心虚的模样,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个孩子,可是有一日,当他在宫中听到了些闲言碎语时,才忽地意识到,也许那个曾经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他终于开始正视她,她的长发已然及腰,她的眉目早已脱去了稚气,她的声音娇柔动听,她的身姿也成了个真真切切的曼妙少女。
卓定安认为有必要与她保持距离了,毕竟不能耽误她的名声,于是他称病在家待了几日,公文什么的都拿回了家去批阅,可谁曾想到没了欢阳的打扰,不习惯的人反而是他。
他在写文书时会忽然想起欢阳弄脏纸张的日子,想起她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向他认错。
口渴的时候会忽然想起她讨好地端着茶水来他面前的样子,眉眼弯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这样一来,工作效率慢了很多,直到有一日欢阳忽的闯进了府上,大老远就嚷嚷着,“卓定安,你给我出来接驾!”
那一刻,卓定安不止是眉开眼笑,几乎是迫切地感受到了心底的喜悦和见她的冲动。
于是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喜欢她,原来他和她一样对彼此抱着一种执念。
这样想着,他倏地起身去了院子里,在欢阳大嚷大叫之时忽然上前抱住了她,低头凝视着惊呆了的小姑娘,他很认真地问她,“你会嫌我老吗?”
欢阳愣愣地摇头,“不嫌。”
“那你会嫌我并非王侯将相,只是个三品大臣吗?”
欢阳再摇头,“不嫌。”
卓定安想了想,又问她,“那你现在还想嫁给我吗?”
欢阳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倏地亮了起来,一个劲地点头,“想,想了一辈子了!”
这样的回答让他很满意,于是凑过身去亲亲欢阳的额头,“那好,嫁给我吧,小公主。”
他本不似世俗之人,这等洒脱恣意的性格也不知是像谁,说风就是雨,总之自那以后,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
他说,“不然等我哪日请命上战场建建功勋,然后就娶你回家,可好?”
欢阳一边摇头一边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不要,父皇那么疼我,你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我及笄之后跟他说一说就好。”
卓定安笑她,“傻孩子,也不嫌害臊。”
那时候,两人是真以为会这样到地老天荒,会有大婚之日,会有一群可爱的孩子。
可是就像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