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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使驻跸奥地利期间,他夫人还在官邸后花园里种了蔬菜,锦书甚至记得那一段早餐总能吃上荠菜肉馄饨。对比现在,真是让人满怀心酸……
她和室友玛丽庆祝中秋的方式是到一家中餐馆吃饭。锦书充满希望的前来一试,结果翻开菜单就失望了,无精打采的点了一道炒面。玛丽倒是乐滋滋的点了一份甜酸鸡套餐。
看到锦书一脸绝望地翻搅着面条,玛丽善意建议:“想想非洲难民……”
于是锦书木然地吞咽着炒面,心里泪流满面地想着回国。
回程路上,玛丽开着车,锦书坐在副驾驶上喝可乐。夜风微凉,手机在这时滴滴响了。锦书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颇有些意外:
“爸爸?”
父亲说给她带了今年的新桂花,嘱咐她过几天给外祖母写封信。言简意赅地指示完毕,何大使似乎很忙,连锦书的学习近况都没问就挂了电话。
锦书的外祖母家姓吴,世居西湖之畔,年年都给海外的女儿女婿寄来桂花杭白菊新鲜龙井之类的土产。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锦书至今没去过杭州,但心向往之已久。
何夫人是她外祖母唯一的女儿,锦书还有两位舅舅,都陪着老太太住在余杭。她的几位表姊妹接受的都是传统的中式教育,养的温蕴秀雅。吴家原本就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小姐们都是一时闺秀,几百年只出了何夫人吴霜这个异类。
当年吴霜坚决不肯就读私立女子学校,本科在燕京大学学英语,毕业后考进了外交部翻译局。她与当时年轻的参赞何麓衡在那里相识,几乎以闪电速度便把自己嫁了出去。何家人多半在海外发展,用吴家的话说,就是“根基太浅”,本来是不赞同的,但也奈何她不得。吴霜生性爽朗豁达,与沉稳的何麓衡相得益彰,婚后她随丈夫驻外,几十年来婚姻美满儿女双全,吴家也就放下了心。
但这么一倒腾的后果就是,本来在吴霜身上就不多的书香风流,到了锦书更是所剩无几。
她的表姊妹们学的是古琴,锦书学的是钢琴;表姊妹们几岁就能熟读唐诗宋词,锦书小时候的课本里是十四行诗;表姊妹们在桂花树下品狮峰龙井,锦书用实验室的液氮冷冻香蕉;表姊妹们出口成章文采风流,锦书拿刀切人毫不手软……
扯远了。
老太太不愿坐飞机,锦书因此从没见过外祖母,何夫人前些年回去过几次,却是孤身一人,丈夫儿女都没随行,且回来后总会低落几日。吴夫人虽然对锦书的专业颇有微词(“劳力者治于人!”,她一直这么认为),但对唯一的外孙女仍然十分疼爱,年年都寄裁好的丝绸衣裳过来。
所以晴朗的周末下午,锦书独自开车去了波士顿总领事馆。何大使来出席一个国内企业的并购仪式,锦书从不喜欢张扬,她父亲亦不会因私废公,便让女儿自己来取。
才拐进总领事馆所在的街区路口,锦书不由得一怔,下意识踩住刹车。
——围绕着领事馆浅灰色的办公楼,照她粗略目测,大概有几百人坐在门前的草坪上。
服装是统一的绿色,人群举着电子扩音器高喊口号,各色标语旗帜挑的老高。黄色警戒线外是本地负责维护治安的警察,抗议者与警察彼此相安无事。横竖只要不违反本地治安法规,警察们就不会主动制止。敌意的目光向她投射而来,锦书在发呆的一瞬间,挡风玻璃上已经被泼了两勺子酱汤。
锦书张口结舌了几秒,当机立断开始倒车。
好在退路仍在。领事馆的侧门掩映在一片幽静的林荫里,安静到只有北飞的候鸟啁啾。但因为局势紧张,锦书等待了一刻钟才被允许入内。外交官们对这种阵仗见多不怪,工作的依旧井井有条。她确认了父亲在五楼会议室,便按图索骥的找了过去。推开门,何大使正负手站在会议室窗前,若有所思的俯视着窗外。锦书轻声喊:“爸爸……”
何大使招手让她过去。锦书走到父亲身边,也看向楼下。从这个角度能俯瞰全局,她这才得以看清横幅上写的英文大写粗体字样——“殖民者去死!”“还我主权!”
她有点无可奈何的吸了口凉气,顿时明白了状况。
——帝国二百年前征服了忻都,于首府榄城设立总督府,派驻高级官员,并有军队护航。忻都地理位置重要、自然资源丰富,帝国为了保住这块肥肉下了不少力气,殖民地自二战以来亦从未放弃过独立的努力。“亚穆纳河之子”作为独立运动的领导者,发动几场游行已经是家常便饭,去年他们甚至在忻都西北山区建立了根据地,成立了武装。诸如聚集在帝国驻海外使馆门前,更是常见到每到换季就会发生一次。除了别有用心的国外媒体还会报道,如今早已引不起公众的注意。
锦书对政治的了解不比她对国学的了解更多,但从小见这种架势见得不少,这时也看出一点不同来——这次人数比以往几乎多了一倍。声势壮大的抗议者胆气颇壮,一遍遍的高喊着口号,群情激奋。这附近又无民居,不会有人投诉扰民,是以人群有恃无恐。尽管隔着两层玻璃,仍然阻止不了袭人声浪。
“这次人多,是因为明年初就有首相大选。”父亲看出女儿的疑惑,耐心的解释道。“要占据话语权,最好的办法就是压住别人的声音。”锦书点点头。这个她还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有兴趣。“桂花您带来了吧?”
当父亲的只好叹了口气。楼下的抗议者们仍未离去,好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何大使见惯了大风大浪,平静的胜似闲庭信步,但锦书定力还不够,思绪几次三番都被口号搅乱了。
她自然是爱国的,但作为一个准医学工作者,即使是出于人道主义,锦书对殖民地还是十分同情。因为卫生条件和防护措施不够,一些本来能避免的传染病年年爆发;那里初生婴儿的死亡率也高到了离谱的程度,锦书记得第一次看到那个数据时,她还怀疑小数点是不是点错了位置!所以她对这些只知道喊口号的人有着几乎本能的反感——在她看来,与其浪费金钱时间在这里折腾,不如把钱花在为孩子接种疫苗上。
她曾向父亲表达过这种困惑,父亲沉默良久,才淡淡的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这样说就代表着他不想深谈。锦书索性也放弃了追问。父女俩一时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俯视着窗下的众生相。
“爸爸什么时候回国?”
何大使沉吟片刻,方缓缓道:“小锦,爸爸也不瞒你了。我回国就准备递交辞呈。”
锦书一时愕然!“为什么?”
大使阁下莞尔一笑,反问她:“你想不想爸爸将来担任外交大臣?”
偏着头思索片刻,锦书摇摇头道:“不……还是算了。”言罢似有所悟。
“真乖。”何大使轻轻一合掌,语带欣慰。“我不想回国参加这次大选组阁,刚好心脏不好,而且儿子又快结婚了,我正该去含饴弄孙,可不想再掺和进去。”他叹息,但脸上并不见忧色,反倒有种即将如释重负的坦然平静。“行已有耻,使于四方而不辱君命,扪心自问,这时候辞职也算问心无愧了。记得不要对别人讲。”
锦书了然的点头,又小声问:“妈妈呢?”
“你妈很支持。”何大使笑笑,“她早就劝过我,是我没下定决心。”
锦书轻轻舒了口气。她原本担心父亲是被迫去职,但幸而看起来并非如此。
“不过,”父亲抬一抬眼镜,看向女儿的目光慈爱里混杂着歉疚。“以后就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锦书少不得安慰父亲一番。她哥哥独自在德国读了近十年书都熬过来了,而且混得很好,连媳妇都骗到了手;何况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独立生活,除了偶尔被研究任务和paper逼得想死,日子过得颇为自在,哪有她爸想的那么惨?
就像母亲曾经说的,她爸爸就爱操心,对于儿女的事情,简直恨不得考虑的万无一失。早早辞职,省下点心力,对他的健康必定大有好处。锦书这样想着,心情也轻松起来。每逢节日都是使馆最忙的时候,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没与家人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新年。母亲为此不知私下抱怨了多少次,以后一家人团圆……
“砰!”
就在她冥想的时分,窗玻璃忽然被猛然击中。锦书未及反应,已经被父亲一把拖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粉碎的番茄,鲜红汁液淋淋漓漓,粘在窗面上流淌成河。锦书不由由衷的惊叹道:“哎呀呀!”
何大使原本以为是什么暴力袭击,这时也不禁苦笑,叹气说又得给保洁人员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