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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确定后面没人之后,嘉音就爆了:“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被安了个女人!”
沈斯晔心情也够坏了,偏还得好言解释。嘉音好不容易明白了状况,只觉得不可置信:“……就这么急着把你卖掉?我们家财政状况出问题了么?”
沈斯晔很难得没有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我跟你讲,”嘉音伸指头戳着沈斯晔的胸口,“我上个月每周都去何姐姐那里蹭饭,人家那才叫真正的才貌双全,人又好,除了家里没俞家那么牛,哪是什么俞小姐比得过的?既然祖母都说了,只要符合那些条件就可以,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沈斯晔头痛的苦笑:“我们才见过几次?而且我怕打扰到她。”
真要说出来,以太后的行事风格,势必会先把锦书调查的清清楚楚,然后派人到何家不容拒绝的提亲下聘礼——几乎就相当于赐婚。那姑娘无傲气却有傲骨,这么一着之后,本来就不浓厚的情分还不知能剩下几分。
“所以你就答应了?”嘉音怒目瞪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你这个、这个、你这个陈世美!”
沈斯晔露出一种被雷击中的表情。嘉音唉声叹气了半日才冷静下来:“你老实说,到底对她有没有意思?我还想跟人家继续做朋友,你别暧昧来暧昧去到最后猴子捞月一场空。”
她哥哥哑口无言地瞪着她:“我是觉得她很好,可是才见过几面,似乎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吧?”
嘉音往墙上一倚,摊手道:“可现在打算跟你谈婚论嫁的,你连一面都没见过。”
沈斯晔的脸色变得非常之难看。
他算有些理解长兄当时的感受了,而那一对前未婚夫妻尚且还可算是青梅竹马。喜欢一个人与成为终身伴侣毕竟还有不少差距,而他尚不敢确认自己的感情。皇室成员的婚姻一向有政治因素在内,这一点他早就清楚。如果没有认识她,他或者还能平静的接受一桩婚姻安排,生下继承人就算完成了使命。但是……
但是,假如为了逃避政治婚姻而去追求她,这样未免过于卑鄙。
“嘉嘉,我自己会处理。”他轻轻拍拍妹妹的小脑袋,挑了挑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慕容已经回国,大概会待到十号。你如果想去找他,不妨赶紧抓紧时间。”
小姑娘眼睛果然一亮。她红着脸嗔了兄长一眼,犹豫一瞬,跺跺脚往反方向跑去。
望着她明显兴奋了许多的背影,沈斯晔不由得叹了口气。
20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三十一号早上,沈斯晔早早的起了床。窗外低沉欲雪,远远能看见笼罩在云层阴影里的太极宫。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上午皇帝发布新年贺词、到接见阳台会见民众,下午皇室举办招待晚宴,晚上九点乘车去国家音乐厅参加新年音乐会,一天的日程安排的极满。以前他只是皇室里无足轻重的孩子,年底总能抽出时间出城陪伴母亲,今年却显然没有了这个可能,好在还有嘉音代为承欢膝下,他的歉疚之情也能稍减一些。
明年就是帝国建国六百五十周年,又是二战胜利六十周年,为此这次发布新年贺词格外隆重。沈斯晔早早去宣政殿安排好一切,恭迎父皇驾到之后,就安静的坐到角落里。表情认真的聆听,实则发呆神游。
新年贺词是现场直播,皇帝的气色风度都很好。他已经是耳顺之年,却仍当得起“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赞美。沈斯晔远远看着父亲,心里忽然浮现出了已经多年没有想过的那个问题:
……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父母之间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感情。
他被这个莫名奇妙浮现的念头郁闷到了,苦笑着揉揉额头,抛弃了无所谓的心思。悄悄翻出手机,沈斯晔反复地看着还没发出去的那条短信,越看越不满意,索性删了重写。
“贺芳辰,岁岁年华似锦”——太酸,且有卖弄文采之嫌;
“慕尼黑下雪了吗?燕京非常冷……”——关系还没那么熟;
“你好,祝你新年快乐……”——活像是推销保险的。
“……祝愿帝国在新的一年日新月异,祝愿我帝国人民新年快乐安康。”
冠冕堂皇的新年贺词发布完毕。皇帝在原地站立片刻,等着导播示意结束,方才对工作人员们微笑示意,大家则纷纷起立还礼。气氛并不因此轻松,大家都知道皇帝因为储位之事,最近的心情并不如何愉快。沈斯晔虽然和父亲的关系清淡一如凉白开,却也并不愿意起矛盾,还是尽力扮演着孝子角色。他心里认命的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迎了过去。
回书房的路上,皇帝似乎一路都在沉思。沈斯晔跟在父亲身后半步的位置,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身后的一应助理秘书人等自然也不敢贸然开口,一行人沉默的走回了太极宫二楼。
到了书房门口,沈斯晔告退。皇帝面上无波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只能半低着头看着地板。仿佛有巨大的无形压力直迫过来。座钟秒针和着他的脉搏跳动的节奏,周围鸦雀无声。
过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皇帝才淡淡的开口:“退下吧,别忘了下午的晚宴。”
一行人大气不敢出,沈斯晔神情恭谨平静的答应下,仿佛对奔涌的暗流并无察觉。这个新年下马威到底是做给谁看的,他既无兴趣也不关心;唯一能确定的是,父亲仍对寄以厚望的长子辞职这件事耿耿于怀。
有人过来问:“殿下,要不要现在去把公主接回来?”
沈斯晔看一眼机械腕表。十一点五十分。
让妹妹再多陪一会母亲吧。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在窗下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报纸。迁到东宫得等到年后,他仍然住在自己原来的居处。翻到国内时政版,终于不再是连篇累牍的八卦花边消息。沈斯晔端了杯加了牛奶的锡兰红茶慢慢喝着,一目十行的浏览。正要翻页,角落里一篇不大的新闻忽然映入眼帘:
我前任驻美大使顺利当选为国际法院法官;副标题:联大负责人称众望所归
沈斯晔怔了怔,仔细读完这篇报道,跳起来快步走回书房,从书架底层找出本已经半旧的国际法学。翻开结语,作者用温文的语气感谢了师长友人。他的目光一目十行的跳过这些套话,把书从后往前翻到扉页,果然找到了再版序。
“……感谢我的妻子对我研究工作的支持,还有我的孩子们,是你们给了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沈斯晔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句话上,良久方珍重地把这本书收到了衬着丝绒的抽屉里,会心一笑。
※※※※※※※
皇宫晚宴定在下午五点于含光殿宴会厅开始。四点四十,盛装的宾客们已经全部落座,嘉音却还没回来。沈斯晔看一眼休息室里面无表情的皇帝,心下叹了口气,出门去给嘉音打电话。小女孩的手机居然没开。等到沈斯晔辗转接通车载电话,嘉音在那边都快哭了:“我已经到门口了……路上有雪车开不快,你就等我一下好不好?我一定赶得回去……”
沈斯晔只能答应帮她尽力拖延时间。嘉音果然是赶回来的,一回来就冲进盥洗室。换好白色锦缎礼服,嘉音边捋丝质的长手套对沈斯晔得意表功道:“我说我就能来得及吧~”
沈斯晔靠着墙叹了口气,指指她的头:“没戴稳。”
“人家不习惯么,顶了一头的珍珠钻石,沉死了。”嘉音梗着脖子喋喋抱怨,“长此以往,我非得颈椎病不可。幸好只有这种场合才要戴着,哎我好像记得哪个国家的王后就是被王冠压死的,大姐姐多聪明啊昨天就回去了……哎哟!”她猝不及防,险些踩到自己的裙角一跤栽倒。
沈斯晔面无表情的拖着她的手腕往休息室走:“别废话了。”
皇帝并未对女儿的迟到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太后看见嘉音,慈爱的招手让她过去。嘉音提着曳地的裙摆,小心地绕过茶几走到祖母身边,沈斯晔看见嘉音小声对太后说了些什么,神态亲密,太后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一副慈孝图。
沈斯晔挑挑眉,垂下目光无声一笑。
皇室成员在简直可媲美圣子降临的音乐中出场,宾客们全体起立等待皇帝落座。晚宴在皇帝简短的致词后开始。他们一家坐在首席,皇帝和太后坐在正中,兄妹两个各据一侧,作为新生代获得了不少的注目。尤其是挺拔秀逸的沈斯晔,因为他的单身身份,被不少家里有年轻女孩的夫人们打量砧上猪肉似的从头看到脚。他无可奈何的含笑端坐,只觉得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嘉音亦笑容温婉的挺直腰坐着,心情却十分不温柔,反倒很想抽人。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