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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什么呢?”门外有人问话。
“祖母。”顾明芝笑盈盈迎出去,亲昵搀扶着豫康公主进来,指了指桌子,“哥哥想送点东西给三妹妹,好带回做个念想。”
方嬷嬷在后面笑道:“这也太多了些。”
顾明淳讪讪道:“我也不懂,所以多拿了几样让三妹妹挑。”
豫康公主进屋坐下,方道:“船上不好带东西,玉丫头你挑一、两样就好。”饶有兴趣的看了看,笑道:“哟,连文犀照水墨都拿出来了。”
方嬷嬷凑趣笑道:“奴婢没记错的话,这是三年前大少爷在鲁国公府得的。当时驸马带着大少爷赴宴,正巧各家去的年轻人不少,鲁国公拿了这方文犀照水墨出来,让大家以春为题咏诗,最后是我们大少爷拔了头筹!”
豫康公主看向孙子,一袭宝蓝色的暗纹杭绸通袍,肤色白净、身量微丰,显得格外的温文敦厚。“明淳这孩子一向聪明。”点头赞了一句,又侧首问玉仪,“选好没有?我还有话给你说。”
玉仪其实早就选好了。
所谓男女有别,自己带回孔家的东西绝不能犯忌。什么玉佩啊,扇子啊,都有私相传递的嫌疑,带有记忆的旧物更是不行。可是表哥一片赤子之心,不忍冷心拒绝,所以只能挑贵重又无碍的,免得他以为自己不领情。
“少不得让大表哥割爱了。”玉仪笑了笑,指了那方文犀照水墨,“这是花钱也难买到的,大表哥若是不心疼,就把这个送我吧。”
顾明淳连忙笑道:“三妹妹喜欢,只管拿去就是。”
豫康公主心内点头,这个外孙女儿是个稳妥的,比起年长一些的孙女,举止行事都更让人放心。等孙子孙女都出去了,方道:“孔家不日就要来接人,我原是不想放你走的,可是把你强留了,反倒让你落个不孝的名声。”
玉仪微笑道,“让外祖母担心了。”
“当初我舍不得你娘,留她到十七岁才出嫁,没想到几年功夫就……”豫康公主忍不住伤感起来,拭了拭泪,“如今你才十二,又没了亲娘,此番回到孔家,叫人怎么能放心的下?倘使你娘在天有灵,只怕也要怪我心狠。”
“怎么会呢?”玉仪劝道:“这十年来外祖母的恩情,玉仪都记在心里,娘若是知道了,也只有感激何来埋怨?况且我回孔家乃理所应当,岂能叫外祖母为难?我回去后自有爹爹做主,外祖母无须担心。”
豫康公主原有说不完的话,此时却只余满腔伤感,只是紧紧握住玉仪的手,不断的摩挲,半晌才道:“你回孔家以后,既有父母尊长又有兄弟姐妹,且孔家人多事杂,日子必定不如在京城过得舒心。那阮氏是何脾性暂且两说,但她有儿有女,想来不会看重于你,你父亲身为男子不问后宅事,唯有你自己照顾自己。”
方嬷嬷在旁边相劝,“公主,奴婢也会看着表小姐的。”
玉仪也道:“是啊,方嬷嬷可是个明白人。”
豫康公主摇摇头,无奈笑道:“方嬷嬷总归只是仆妇,阮氏可是当家太太,只能护你多少多少,有时候也说不上话。”
玉仪情知这是实情,方嬷嬷再精明厉害,也不好和阮氏对着干。
“不过你放心,外祖母不会忘记你的。”豫康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我给你备了三千两银子,都换成了小额银票,先让方嬷嬷替你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玉仪知道这是外祖母的关心,并没有多言谦辞,只是想起李氏送来的匣子,取了出来道:“这是昨儿舅母送来的,我虽不是很懂行,但估摸了一下,一起至少值个千把两银子。”
豫康公主有些诧异,抬头看了方嬷嬷一眼。
“这些首饰都是上好的,只是贵重了一些。”玉仪笑着说了自己的想法,“不如我也只拣一样留着,其余的等走了以后,还请外祖母帮还了吧。”
豫康公主略微犹豫,才道:“既然是你舅母送的,你就收下好了。”将匣子推给了方嬷嬷,“你替玉丫头收好,平日里少拿出来显摆。”
方嬷嬷点头道:“奴婢省得。”
豫康公主又嘱咐了许多事宜,玉仪都一一应下了。
说来说去,豫康公主还是担心玉仪年幼气盛,怕她不小心得罪了阮氏,暗地里要吃苦头。只是说一千道一万,回去还得靠玉仪自个儿,好在有方嬷嬷一同过去,总算稍微放心一点。
“你说……”回到房中,豫康公主忍不住问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不然的话,那些首饰完全可以添做聘礼。”
“不会吧。”方嬷嬷怔了一下,“表小姐自幼养在夫人跟前,难道不比外头的强?这些年来夫人待小姐如何,公主也瞧在眼里,绝非一朝一夕做出来的。”
“平日疼爱是一回事,娶做儿媳又是另外一回事。”
“许是公主想多了,夫人只是……”
“算了,不说了。”豫康公主不以为然一笑,“不管她有什么想法,反正我是认定了玉丫头,淳哥儿也是一片真心,过一、两年,派人去苏州提亲便是。”
“如此最好。”方嬷嬷也高兴起来,“有公主在,夫人又是个绵和的性子,表小姐将来只有享福的。”
“呸!”豫康公主啐了一口,道:“你是想自个儿早点回京吧。”
方嬷嬷笑道:“公主真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
“少在我这儿打花枪了。”豫康公主也笑了,又道:“孔家只怕不日就要来接人,你这几日不用在我跟前忙,先准备准备,缺什么赶紧让人去办。”
离京
过了小半月,苏州孔家派人来到京城。
豫康公主这边早已安排妥当,跟随玉仪同往苏州的人,除了方嬷嬷以外,还有两个贴身大丫头彩鹃、素莺,四个小丫头扶琴、问棋、吟书、挽画,以及两房粗使仆役,一共跟去十六个人。
这还是豫康公主精简再精简,挑了又挑留下来的。
其中彩鹃原就是孔家之奴,年幼跟随玉仪上京,后来又再次返回,陪着玉仪在京城住了十年,如今连说话都是一口京腔了。
孔家原本想着玉仪身边就两、三个人,预备的船并不大,结果豫康公主手一挥,叫来大半屋子的丫头婆子,居然都是要跟着回苏州的。
这次来接人的是孔府二管家,见状为难道:“原不知有这么多人,只怕如今还得另租一条船才行。”心里更是发愁不已,这租船的花费,以及多出来十几个人的开销,回去可怎么跟二太太说啊。
豫康公主早就料到了,爽快笑道:“大船我已经备好,往返苏州的开销也算在公主府上,别的不用操心,只消照看好你们小姐就好。”
二管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公主只管放心,必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豫康公主嘴角微微含笑,手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盖,慢悠悠饮了一口,方才缓缓吐道:“三心二意、马马虎虎的当差,我谅你们也…不…敢!”
二管家脸上的笑容一时收不住,僵了半晌才道:“不敢,不敢。”
“先下去候着。”豫康公主打发人出去,进了里屋,看着一手养大的外孙女,万般不舍道:“记住我交代你的话,凡事和方嬷嬷商量着些,若是受了委屈少去计较,熬过这几年便好了。”
顾明淳正站在旁边,听得这话顿时喜不自禁。
“都记下了。”玉仪心里没有底,自己真的还能够再回来吗?真的会顺利的嫁给表哥,平静的过完后半生?看着面前熟悉的亲人,不知为何微微不安,总觉得这一去便难以回头了。
顾明芝眨眼笑道:“看我说的没错吧?”
“斯文点。”李氏瞪了女儿一眼,又拉起玉仪的手道:“记得好好孝敬父母,和兄弟姐妹要友爱,少读书多学点女红,将来也好……”
豫康公主打断道:“行了,别误了时辰。”
李氏察觉到了婆婆的不快,暗道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好似一心盼着外甥女快走似的,…………尽管这是不争的事实。平日里习惯了婆婆的积威,只得诺诺道:“是啊,玉丫头路上小心一些,千万顺顺当当。”
有丫头拿了团垫过来,玉仪郑重的朝上磕了三个头,“外祖母,保重身体。”又朝李氏福了福,“舅母,回头替我向舅舅辞别。”末了抓住表姐的手,“二表姐,到了苏州我就给你写信。”
李氏看见儿子眼睛一亮,不由皱了皱眉。
豫康公主瞧在眼里不做声,对玉仪笑道:“走吧。”朝孙子招手,“路上别淘气,等下送了你妹妹上码头,就赶快回来。”
顾明芝吃惊道:“哥哥要去码头送人?”
豫康公主含笑看着她,“你就别想了,姑娘家好好在家呆着。”
尽管顾明芝不情愿,但也知道自己出门没戏,只是不甘心,恨恨的瞪了哥哥一记。
顾明淳得偿所愿,才懒得跟妹妹计较,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玉仪坐了软轿,在丫头婆子的簇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