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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白听了啼笑皆非,忙道:“不是这样……”
“怎么不是?!”罗熙年早在旁边不耐烦了,恼道:“人家江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出身名门望族,还能正儿八经的去提亲,怎么就不能娶你表妹了?再说了,他不娶还有六爷我呢,谁都比你强点!”
顾明淳分明知道他是在气自己,但还是噎得说不出话。
“快点跟我们走!”罗熙年一脚踏在椅子上,倾身向前,威胁道:“你要是死皮赖脸不动,或者又想半路逃跑,我就立马回京叫人去孔家提亲!以后带着……”他本想说以后带着孩子来看你,自己也觉得太离谱,只好改口,“反正你就等着哭吧!”
“顾公子。”江廷白决定再多几句嘴,说道:“自从知道你出来,孔三小姐就日夜替你担心,我家嫂子去看她时,人都瘦了一圈。”
罗熙年回头看他,露出一副你撒谎也不脸红的表情。
“还有。”江廷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咳了咳,“方才孔三小姐还交代,千万不要先让顾家的人知道,让我们先把你送出道观,再去让顾家的人过来接,免得有什么流言传出,对你不利。”顿了顿,“孔三小姐如此体贴,难道你还忍心再让她担心吗?”
顾明淳抬起头,沉默了许久才道:“好,我跟你们走。”
“明儿一早就走。”
“嗯。”玉仪点了点头,将那方文犀照水墨拿了出来,递给贺婉贞道:“别的东西不方便,这个替我交给他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淡淡的伤感。
前世里依稀有这样的记忆,年少轻狂,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喜欢,却能为此可以奋不顾身,跌得浑身是伤。只可惜,那些美好的情感总是不会长久,如同流星划过生命的天空,如同烟花绽放出一刹那绚烂,最终转瞬即逝。
自己之于表哥,应该算得上是初恋了吧。
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却只能成为记忆,成为翻过去的那一页。
贺婉贞将盒子一起收好,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吗?”
玉仪犹豫了很久,最后道:“没有。”
既然今生都不能再见面,以后各自娶妻,各自嫁人,彼此都有自己的人生,又何必再留只言片语?不过徒留牵挂罢了。
只盼他平安回去,顺利娶亲生子安稳度过一生。
“文犀照水墨?!”罗熙年吃了一惊,抢过去仔细看了看,“这好像是我家老爷子得的那块吧?”又问顾明淳,“本来我想要的,结果你做了几首酸诗,老爷子一高兴就给你,是不是?”
顾明淳坐在船舱窗口边出神,闷闷的,一声不吭儿。
江廷白笑道:“这是孔三小姐给顾大公子的,你刨根究底做什么?”
“转了一圈,又回来了。”罗熙年在手里抛了抛,“既然又落回我的手里,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出去,嘿嘿……这块破墨就是我的了。”
“六爷……”
“拿去吧。”顾明淳突然开了口,又对江廷白道:“我表妹这个人,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和善,其实最是牙尖嘴利,性子又强,凡事从不肯在旁人面前示弱。”语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只是她……为人聪明又明事理,其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江廷白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
“江公子。”顾明淳眼圈一红,认真道:“如果你真的……真的要娶我表妹,一定记得待她好一点,千万莫要辜负了她。”说到此处,心口猛地一痛。
鬼使神差的,江廷白沉默片刻后,居然点头道:“好。”
罗熙年看着面前两人,一个似乎痛不欲生,一个仿佛接下重任,委实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拂袖起身道:“真是两个疯子!”
…………往返千里,最终却连一面都没有见到。
顾明淳静静的望着江水,连江、罗二人几时走的都不知道,只见周遭景致正在缓缓移动,耳畔响起了哗哗的水流声音。
或许只有这样任性一回,今后才不会后悔,才不会觉得当初丝毫没有努力过,才不会对陌生的妻子心存芥蒂,以至于同床异梦。
唯有如此,才能过旁人眼里属于自己的人生。
风波(上)
表哥真的走了。
玉仪总算放下了心,也松了一口气。独自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然后再把这一段记忆封存,安静的放在一个角落,再也不去触碰它。
“小姐……”问棋急匆匆跑进来,悄声道:“潘姨娘小产了。”
“小产?”玉仪回神过来,心里算了算,“还不足三个月吧?”从上次端午节得知有身孕,眼下才六月初,刚过了一月就出事了。
难道自己高估了潘姨娘的战斗力?
问棋又道:“听说前几天太太给了一个丫头桂花,那桂花不太愿意,去了潘姨娘哪儿就不好使唤,似乎还吵过几回呢。”撇了撇嘴,“这不……就出事了。”
不会吧,阮氏会这么的蠢?
且不说当日潘姨娘有孕,闹得人人皆知,便是阮氏真要做什么手脚,也不必弄得如此明显,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啊。
方嬷嬷也听说了消息,进来道:“这事儿,我瞧着里头有些古怪。”冷哼一声,“如若不然的话,那阮氏也就太蠢了。”
孔府又要不安宁了。
这是玉仪的第一反应,只是这场主母和姨娘的争斗中,不知道谁才是胜利者?如果是阮氏下的手,未免有点蠢,可如果潘姨娘有什么算计,以孩子来做牺牲,那简直就是愚不可及了。
可惜这种内宅的事,往往一下子都看不清楚。
玉仪吩咐道:“别管旁人的事,咱们只管守好自己的院子,别掺和到是非中去,免得沾了污水洗不掉。”
方嬷嬷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交待。”却没挪窝,叹道:“大少爷应该都出了苏州了吧,但愿路上顺顺利利的,也好叫公主少担一点心。”
玉仪微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正在说话间,突然前面隐隐传来一阵哭闹声,听声音的方向,似乎是从阮氏的正房传过来的。彩鹃赶忙出去打听,片刻后回来道:“是潘姨娘闹起来了,口口声声说是桂花误了她,说吃了桂花端的汤,结果没过多久就小产了。”
说桂花,不就等同于在指责阮氏吗?
难怪前面吵得如此厉害。
“老爷……为我做主啊。”潘姨娘头发也散了,簪子也掉了,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伏在地上道:“婢妾真的不知道哪儿得罪了桂花,她……她害我也罢了,怎么能对肚里的孩子下手?老爷……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孔仲庭看着眼前的一团糟,心里十分烦乱。
不由想起当初和顾氏新婚之时,那时自己刚刚中了举人,又娶了娇妻,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顾氏不仅出身十分高贵,并且貌美贤惠,从未端着公主女儿的架子对待自己,小夫妻俩如胶似漆,过了好几年蜜里调油的日子。
自己连着两次会试不中,顾氏也没说什么,仍然挑灯伴读、红袖添香,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后来顾氏怀孕了,便将陪嫁丫头给了自己做通房,结果双喜临门,几个月后通房也有了身孕,也就是后来的周姨娘。
那时候上头有父母遮风避雨,前面有大哥大嫂打理家业,自己是受宠的幼子,伴着娇妻美妾日子好不悠哉。谁知没过几年,顾氏病逝了,再接着大哥也亡故了,孔府顿时变得动摇不安。
大嫂整日哀伤不已,没有精力主持中馈,便建议母亲给自己续一房,顾氏去后的第二年,阮氏进门了。
嫡妻和继妻之间,不论容貌、性情还是出身,全都相去甚远。
当时自己尚在亡妻之痛中,并没有看上庶女出身的阮氏,然而阮氏虽样样比不得嫡妻,但却胜在温柔贤惠,一进门就把两个陪嫁丫头开了脸。且她命里宜男,一口气居然生下三个儿子,对孔家也算得上是有功,这才慢慢认同了她。
再后来母亲给了一个丫头,阮氏又买了一个丫头。
不过齐人之福也是有弊端的,再加上大哥去世,孔府的繁琐事压了下来,自己的课业也都荒废了。
直到如今,仍然只是一个举人老爷。
孔仲庭忍不住浮想联翩,如果顾氏还在的话,自己是不是已经苦读高中?甚至在公主府的提携下,妇唱夫随的去了京城任官?而不是现在这样,窝在苏州过着眼前鸡飞狗跳的日子。
潘姨娘从前是母亲身边的丫头,如今出了事,再者她当日有孕闹得那么大,自己少不了要受母亲一顿训斥。
一想到这儿,孔仲庭心里就越发烦躁起来。
潘姨娘还在呜呜咽咽的哭,一副不处置桂花誓不罢休的样子,哭得阮氏直皱眉,淡声道:“姨娘刚刚小产,也不知道保养一些,当心回头把自个儿哭坏了。”
自己的丫头,绝对不敢在没有命令下乱来,…………说桂花在汤里做了手脚,这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信。鬼知道潘姨娘怎么瞎折腾,不小心弄掉了胎儿,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