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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太夫人面相十分和蔼,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头上却几乎找不到白发,想来是常年保养的结果。“快让几位孔小姐坐下说话。”一面说话,一面拿了准备好的东西,笑眯眯道:“一点小玩意儿,给你们小辈们拿去玩儿。”
三支一模一样的金钗,款式简单大方,都是十足的赤金,分量不轻。
估摸要是玉娇来了,就应该是四支一模一样的。
江太夫人问道:“豫康公主身体可还好?说起来,还是十几年前见过的了。”
江老太爷任阁老的时候,江家也住在京城,只是那时候还没有玉仪,后来江老太爷年纪大了,辞官回了故里。如今二老爷留在京城为官,大老爷去了福建,四老爷新调到了陕西,江六老爷升到了浙江,其余几房也有子弟中了科举。
故而江老太爷虽已不再是阁老,但江家根系庞大,门中子弟又颇为上进,江家仍是不容小觑的世家大族。
即便是知府孔家,在苏州也不敢简慢了江家。
“外祖母身体还不错。”玉仪带着应有的尊敬,笑道:“可惜隔得远了,不然太夫人你们原本就是旧相识,定然会有说不完的话。”
江太夫人笑道:“几时能回京城就好了。”她原是京城长大的,后来江老太爷上京为官时,续弦娶了她,如今老了自然盼着叶落归根。
当初江太夫人进门时,江二老爷已经成家立业单过,两人年纪又差不多,偶尔遇见不过是按礼节招呼,谈不上分毫母子之情。故而二老爷在京数十年,江太夫人也没打算去住个一、两个月。如今七老爷又没了,只有等四老爷几时任京官了,或许才会跟着回京城看看,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玉仪怕老人家伤感,便说起了明淳的那位江姓舅母,说道:“小时候,我跟着表哥表姐去玩,也见过舅太太一、两面,后来才知道是江家的女儿。”
江太夫人笑道:“你说的是三房里的二姑奶奶,顶顶伶俐的一个人。”
玉仪也笑,“是啊,舅太太素来最会说话。”
正说着,便见先前找“猫”的梁氏进来,瞧见玉仪怔了怔,然后朝江太夫人道:“方才带着人找了一大圈,总算把那猫找回来了。”话虽如此说,脸上却不见分毫喜色,反倒是一脸愁容。
江太夫人淡淡道:“找到就好。”
“那我先回去了。”梁氏似乎有什么急事,竟然一刻也不愿意多呆,只临走时又看了玉仪一眼,然后不等江太夫人点头就走了。
江太夫人的脸色便不大好,只低头拨着茶。
贺婉贞见气氛不对,忙朝孔家姐妹笑道:“国大奶奶是个大忙人,这会儿又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玉华便道:“我们不过是坐着闲话,奶奶们该忙便去忙正经的,不用很陪。”
贺婉贞笑道:“我今儿已经打算好偷懒的,说什么也不走了。”
“你呀。”江太夫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当着外人也这么没脸没皮,也不怕被人笑话。”看得出来,言语间很是喜爱这个孙媳妇。
玉仪接话笑道:“太夫人不知道,贞姐姐从前没出阁便是如此,我看如今越发懒的厉害了。有太夫人心疼她,日子当然过得舒心自在,三年不见,看起来倒比从前还年轻些呢。”
“好啊。”贺婉贞连连笑道:“我请你来做客,你反倒来揭我的老底儿。”
一番说说笑笑,倒也十分热闹融洽。
因为江廷白的事,玉仪并不想在江家久留,说得差不多便起身告辞。玉华也没兴趣呆下去,玉清更是巴不得早点回家,末了找到玉娇,人还迷迷瞪瞪没大苏醒呢。
“你看这孔三小姐如何?”江太夫人问道。
贺婉贞被留了下来说话,回道:“她自幼就是养在豫康公主跟前,教养是不成问题的,模样儿也不错,人又大方爽利,我觉得挺不错的。”
“若论人品相貌根基,倒也和廷白般配。”江太夫人有些惋惜,摇头道:“可惜年纪小了点,我们廷白不能再等了。”
贺婉贞是愿意玉仪嫁过来的,忙道:“也不算太小,先订了亲,回头再准备一、两年嫁妆,嫁过来刚刚好。”顿了顿,“反正小叔叔也有屋里人,只不过子嗣上头晚几年罢了。”
江太夫人又道:“只是她那继母我看不上,亲生儿女一味的娇惯,庶出的养得一股小家子气,实在上不得台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贺婉贞抿嘴一笑,“若是孔三小姐嫁到江家,往后便是江家的媳妇,有老祖宗你教导着,还愁什么?”
江太夫人哈哈笑道:“我知道你,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好妯娌。”
贺婉贞莞尔一笑,又有些担心道:“孔三小姐是豫康公主的外孙女儿,在孔家又是嫡出长女,只怕人家未必愿意呢。”
“难道我们廷白还配不上她?”江太夫人只觉自己孙子是最好的,有些不乐意,“她若是公主的亲闺女,或许我们家攀不上,外孙女都隔了两层了,又能有多高贵?到底姓孔不姓顾,也就是知府家的孙小姐罢了。”又补道:“说一句自大的话,她祖父我还没瞧在眼里呢。”
贺婉贞方才不过是故意激将,眼见有了效果,忙笑,“老祖宗说的是,哪怕是个金枝玉叶,也没有我们白大爷配不上的。”
江太夫人问道:“今儿廷白去哪儿了?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江廷白此刻正在苏州城外,看着渐渐远去的几匹马儿,直至再也看不清上面的骑坐的人,方才扬鞭策马回城。刚到城门口,便见四周已经开始戒严盘查,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亏得今天没出什么岔子,到底平安把人送走了。
回想今日之事,不由想起了那孔三小姐,一想到那牙尖嘴利好似小猫的样子,就忍不住摇头一笑。当初在画舫上见面时,只当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一朵玫瑰花,浑身的尖刺儿。
不过当时幸亏她反应快,…………毕竟自己的法子只是下下策,万一真的造成误会,自己倒还没什么,孔三小姐只怕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于自己说事后娶她,虽然不是随口诳语,但真到了那种糟糕的地步,便是自己愿意娶,祖母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到时候只怕难以收场。
当初在画舫上出手相救,除了有点远亲关系外,另一方面也是想交好孔家,毕竟家族根基都在苏州地面上。倘若自己毁了孔三小姐的名节,到时候交好就不用想了,没准儿两家从此结下了仇,那自己的祸可就惹大发了。
不对……还有豫康公主那边的顾家,越想越是捏了把汗,亏得那丫头反应快,这才把一场惊险化为虚无。
还好,还好,江廷白心里松了一口气。
“白大爷。”刚到江家门口,便见一个小厮跑上来道:“太夫人传了话,让白大爷回来了过去说话。”
江廷白年纪不小了,不方便再住内宅,平日都是住在七房这边,只每天去江太夫人跟前请安。今日忙着送那位重要的客人,一早就没有过去,眼下不等换衣服,便又匆匆去了上房院子。
江太夫人迎面便问:“我听廷书媳妇说,你在回来的路上,出手救过那孔家的三小姐,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是。”江廷白点了点头,“因为用了几瓶子药膏,是书大哥托我带给大嫂嫂的,所以才说了这事,没想到她们在京中原是旧识,倒是越发巧了。”
“你觉得孔三小姐如何?”
江廷白一怔,明白祖母又在为自己婚事操心了。
江太夫人又道:“今儿我也见了,是一个贞静秀雅的好姑娘,样貌也不错,家里的根基和你也般配。”顿了顿,“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想?”
贞静秀雅?江廷白呛了一下,“呃,年纪似乎太小了些。”
“也不小了,先订亲再准备嫁妆,总得花个一、二年功夫,嫁过来刚好。”江太夫人照搬孙媳妇的话,埋怨道:“你这个年纪,别人的孩子早就满地跑了。你不急,祖母还等着抱曾孙子呢。”
江廷白暗道,如今便是我想娶,人家也不愿意嫁了吧。
“你也别太挑剔了。”见孙子不吭声,江太夫人反倒更热心了,“我看人家姑娘挺好的,你还配不上人家呢。”不知不觉中,又把孙媳妇用过的激将法搬了出来,“早点把亲事定下来,省的你回头挑花了眼。”
江廷白哭笑不得,祖母今天怎么还拧上了?又不好反驳,只得道:“虽说祖母你看好了,也得先问过孔家才是,等人家答应了,再说其他吧。”
江老太太满意道:“这个你不用管,我看中的孙媳妇没有娶不到的。”
江廷白想着自家去提亲,那孔三小姐知道了,会不会以为是自己在戏弄她?婚姻大事竟然恍若儿戏一般,怕是气得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是有趣。
拒婚
江太夫人虽说对玉仪有意,但也不会冒冒失失去提亲,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