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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是不还的。”玉娇笑嘻嘻的,跑到妆台前左右比戴,对着镜子问道:“三姐姐你说,我梳个什么发髻好呢?”
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哐当”一声脆响。
“怎么了?”玉仪朝外问道。
素莺进来回道:“刚才小雀打了热水回来,进门时差点碰着问棋,人没烫着,倒把问棋吓得扔了茶碗,跌在地上就碎了。”
玉娇急匆匆走了出去,打量着地上的碎片,突然怒道:“不长眼的!怎么把这粉瓷金给砸了?这可是一套,现在缺了一个到哪儿补去!”
玉仪见她怒火连天,比自己这个正主儿还着急,不由失笑,上前劝道:“碎了便碎了,东西再好也只是用的,回头让管事妈妈罚她便是,又何必上火?”
“不行!”玉娇不依不饶,瞪了一眼问棋,大约觉得是玉仪的人不好发作,便指着小雀骂道:“蠢货!连打个水都不会,还留着你做什么?!”
小雀早就吓呆了,听说要撵自己,吓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你还哭?”玉娇更加恼火,上前就是一巴掌,自己还揉手,朝外喊道:“外面的人呢?还不把这死丫头拖出去,狠狠的打!”
豫康公主虽然心疼外孙女,但也不好越俎代庖太过。故而只备了屋里的丫头,外间诸如扫地、打水的小丫头,一般都不超过十岁,有的才得七、八岁,实在排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还是孔府的下人。
可即便如此,小雀也是算在玉仪名下的,况且砸得又是玉仪的东西,玉娇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了。
玉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耐着性子,先叫人把小雀带了下去,…………自己是在不愿为难一个小学生。继而拉了玉娇坐下,又让问棋上了好茶,方道:“五妹妹且先消消气,等下晌午咱们还要去江家,还是先忙正经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管了。”
玉清换了一身全新的装束,本来就不自在,又见闹了这么一场,更是快缩到墙缝里去了,生怕别人看见她似的。
玉华倒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端茶微笑不语。
“看你,再生气就不好看了。”玉仪还在笑劝,问道:“不知道五妹妹今儿打算穿什么?也好比着梳个合适的发髻。”
玉娇这才呼了一口气,“算了,先去江家玩了再说。”
玉华建议道:“咱们巳时中出发,各自先回去换衣裳吧。”见众人都没意见,便叫人去跟三房的玉薇说一声。
玉仪送了姐妹们回来,坐在床边发呆。
方嬷嬷进来道:“真真没有教养!好好的千金小姐,弄得跟个破落户似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还动起手来了?亏了二太太整天当个宝,也不为闺女的将来担心。”
“嬷嬷。”玉仪突然问道:“你觉不觉的五小姐有点奇怪?”
方嬷嬷最是注重礼仪教养,还在对玉娇深深不满,闻言道:“可不是奇怪,哪有姑娘家动手动脚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
“不是。”玉仪对这些没有兴趣,正色道:“嬷嬷你想,原本是我的丫头砸了我的东西,我都不恼,她恼什么?难不成,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
“什么叫潜意识?”
“呃……”玉仪暗骂了自己一句嘴快,含混道:“我是说,五小姐是不是心里认为这屋子还是她的,屋里的东西也都是她的,所以才会那么生气。”
“与她何干?”方嬷嬷皱眉,转瞬明白过来,“难道她还在等着小姐嫁出去,以为小姐人一走,这些东西就又都是她的了。”
“我看差不多。”玉仪点点头,“我回来后玉娇一直对我很亲热,一点排斥都没有,说不定她真认为我住不久,所以这屋子暂时借借也无妨呢。”
“呸!她这是做梦!”方嬷嬷啐道:“即便将来小姐出了阁,你母亲的陪嫁也是给你的,顶多把屋子留给她住罢了。”
“是啊。”玉仪心里还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忍不住一起说了出来,“有没有可能,太太对五小姐许诺过什么?”
“许诺?”方嬷嬷一声冷笑,“即便二太太不要脸面,打算扣下你娘的陪嫁,可等小姐出阁的时候,五小姐离嫁人也不远了。”顿了顿,“除非小姐马上就嫁。”这话说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
玉仪叹道:“我就是担心这个。”
“她敢?”方嬷嬷开始还在生气,继而眉头皱起,“难道二太太她……已经对小姐的婚事有打算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脸色越发难看。
“谁知道呢。”玉仪勾了勾嘴角,“反正都是我们瞎猜的,又没有证据。”
“不行。”方嬷嬷却认真起来,思量了半日,“这件事我得往京城说一声,让公主早做准备,只要小姐的亲事定下来,那阮氏有什么算计都不怕了。”
定下来?只怕不是那么好定的吧。
玉仪不愿说出对舅母的猜测,不管说不说,方嬷嬷都会为自己争取一把,又何必扫她的兴?况且自己都看的出来的,难道方嬷嬷还会不明白?只是有一丝希望,都会让人忍不住去试一试。
与其去操心自己控制不了的,还不如多琢磨眼前。
玉仪想了想,决定找机会从玉娇那里试试,或许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又或许自己能做点什么,以免最后的结果太过糟糕。
花宴(上)
眼下已经快到五月,天气有些炎热,特别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日头更是照得人头昏脑胀的,恨不得一直藏在阴凉处。
孔老太太专门拔了两辆车,送孙女们去江家。不知为何,一向爱热闹的玉薇这次没有去,于是便剩下四个小姐,刚好两个人一辆车宽宽松松的。
玉仪不知道的是,玉薇这会儿正在为不能出门伤心,可惜三太太有事交待,她断不敢不听嫡母的话,只得暗自含恨。
临上车了,玉娇非要拉着跟玉仪一起坐,玉华没说什么,玉清自然更不会有什么意见。每人带了一个贴身丫头,两个跟车的仆妇,另外还有几个统一拿包袱的小丫头,满满当当又是两辆下人车。
孔老太太还不放心,再三交待了仆妇方才让出门。
到了江家,才发现今儿来得人真不少。
经过一番引见,玉仪见到了已梳妇人头的贺婉贞,回想三年前的一面之缘,眼下几乎快认不出了。
贺婉贞拉了她到旁边,歉意道:“本是想找你说说话的,不料我婆婆知道了,又说与了别家几位太太听,这一来可算是热闹了。”
玉仪笑道:“热闹才好,也不碍着咱们说话。”又递上一个长命百岁金锁,“恭喜贞姐姐得了贵子,留着给哥儿玩罢。”
贺婉贞满眼都是笑意,笑着接了,递与丫头让收好,然后道:“你才回来,苏州的这些官太太、千金小姐,都还不认识,今儿可得好好会一会。”又压低了声音,“等会得空咱们再单独说话,这会儿怕是不行了。”
玉仪微笑道:“不着急,反正还有一下午闲着呢。”
贺婉贞点了点头,脆声笑道:“走,我先带你去转一圈。”
玉仪依稀记得她做姑娘时,是个十分贞静的性子,没想到出嫁几年,就变成一个口角爽利的妇人,应该做当家奶奶锻炼出来的。
贺婉贞一面走,一面笑道:“要不是七房的白大爷提起,说是在路上碰见孔府的三小姐,我还不知道你来了苏州。”略带担心,看了看玉仪,“现在没事了吧?”
“早好了。”玉仪笑了笑,觉得“白大爷”这个称呼很滑稽,要是放在现代,一准儿是个花甲老翁。
江家子嗣兴旺,江老太爷的孙子孙女一共几十个,经常三、两个都是一年生的,故而各房分开排行。可是这样一来,每一房都有老大、老二、老三,为免叫起来分不清,便在前面都加了一个名字。
江廷白是七房的长孙,所以唤做“白大爷”。
贺婉贞的丈夫叫做江廷书,是四房的长孙,下人便称呼她为“书大奶奶。”
玉仪想到这儿,不由笑问:“要是赶上你们老太爷做寿,底下儿孙们都回来,外加嫁出去的女儿,连带女婿、外甥,岂不是得百来号人?”
“别提了。”贺婉贞也是好笑,说道:“去年正赶上老太爷做八十大寿,张冠李戴喊错人的,丢了盘子砸了碗的,一共闹出好几处笑话来。特别几位老姑奶奶,长年没有回来过,给底下侄子辈发红包时,有的发了两、三回,有的一回也没给,弄得后来又补了好些。”
玉仪忍俊不禁,“小孩子也罢了,大些的难道也不吭声?”
“吭什么啊?”贺婉贞抿嘴一笑,“当时人多挤在一块儿,进进出出的,估摸连谁给的红包都没闹清。”
花宴设在江府的后花园,玉仪是提前溜去见贺婉贞的,此刻人已经差不多到齐,熙熙攘攘的占了大半个园子。当中拼了好几张桌子,弄出一个九尺来长的大平台,上面堆满了瓜果点心、花酒果浆,以便旁边的客人随意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