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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即便他现在摘下面具,曾经发生过的事,却仍旧无法抹去,心中的伤口永远存在。行至郊外,冯野在那里等她,席明扬的墓,已经砌好。她一步步走过去,在墓前跪倒,握着袖子,缓缓横洒过一杯酒,伏下叩首。今日她能给父亲的只有这样一处简陋的孤冢。
有些事,他毕竟是做错了,她也无法屈意为他正名,为他风光厚葬。许久,她才直起身来,眸光穿过树林,看向远处的另一处孤冢。“我还要去祭拜……”后面的称呼,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提了篮子,慢慢往前走。
冯野挥的让其他人暂避,自己默默地跟上。
越接近那座墓,席容的脚步越沉重,眼中泪光莹然。终于到了坟前,她跪了下来,之间颤抖着点燃纸钱,火苗在风中凄然摇曳。
“对不起。”她低低地吐出这三个字,已是泣不成声。直到一切揭开,她才终于明白,当初为何于嬷嬷对她的感情那般复杂。她的这张脸,和目前一模一样,于嬷嬷每次看见的时候,该是怎样百感交集的滋味啊?可最终,嬷嬷还是放下芥蒂,将她当做了女儿。
“娘……”她痛哭失声,连磕了三个响头。只愿来生,我能真正成为你的女儿,侍奉孝顺你一辈子。
风过树林,似在呜咽,孤雀在空中盘旋哀鸣。二十多年前那段恩怨情仇中的两位主角,如今在这荒野中,坟墓遥遥相对,不知他们的魂魄若是偶尔相遇,又会是怎生一番光景……
直到傍晚,席容才离开,进城之时,她又看见了那个魔鬼面具,拢在袖中的之间微微发颤,垂下睫毛,低低地说:“示众之效已足够,将城门上的那些……找个地方,埋葬了吧。”
冯野轻应了一声,目中有叹息之色。
回到了宫中,不在是今日吹风过久还是因大事已尽,暂时松了精神,席容觉得异常困倦,连晚膳都几乎没吃,只为凤歌为了蛊,便倒头就睡。
然而这一睡,她便彻底昏沉,头上的筋脉似被什么在拉扯,疼痛得厉害,眼睛也怎么都睁不开,连呻吟声都似被压住,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幸亏进来察看的宫女发现她脸色惨白,满额虚汗,才察觉有异,但连声叫她,都不见苏醒。宫人们慌了神,立刻找御医,同时也派人去向冯野禀报。
当冯野赶到宫中,太医见了他,直摇头叹气。冯野急忙摒退了其他人,询问席容的病情。
“陛下原本就虚弱,体内又蓄积了多种余毒,最近大约还……”太医小心地看了一眼冯野,有些许迟疑。
“但说无妨。”冯野挥手,心中担忧至深。
“最近应是经历了太多大喜大悲,所以现在身体已是极度亏损,而且……”太医望了一眼房中领一张床上的凤歌:“据说还要每日以血喂蛊,如此下去,恐怕……”
他不敢说下去,冯野轻闭了下眼,还是咬牙追问:“恐怕会如何?”
“恐怕熬不了多久,便气血枯竭。”太医的话,让冯野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定……会这样吗?”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太医安慰:“不守陛下是在至尊命格,也并非……一定渡不过此劫,小臣会用奇珍异材,为陛下调养,但是王爷最近请一定要为陛下分担,万不可使她再受刺激或是泰国劳累,情绪平稳才能更平安。”
“我记住了。”冯野忙应下,太医随机告退去配药。冯野坐在中间的圆凳上,看着左右两张并排摆放的床上,两张同样苍白的面容,心中恻然。
此刻的席容正在梦魇中挣扎。初时,是那片血的汪洋,被挖了眼睛的头颅,满地的尸体,和漫天的火光。她在其中慌乱穿梭,看见个带着魔鬼面具的恶魔,站在远处,放肆地狂笑。
可下一幕,那个恶魔却缓缓揭下面具,变成了彦祖。
她恍惚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周围的场景竟变了,成了天楚国宫中素净的梅园。
彦祖来到她面前,温柔地为她拭泪,将她拥在怀里,说:”一切有我“。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应该,却又忍不住渐渐沉溺。可身后却忽然传来父亲的怒喝:”灭门杀父之仇,你怎能忘却?“
她惊慌回头,看见父亲口中溢出的鲜血,溅在地上,开出火红妖异的花朵,蔓延极快,最后铺天盖地而来,将她卷进去,除了满目的红,再也看不见其他,身体似被那蛇般的花瓣,撕掉,吞噬,……
”不……不要……救我……“她在梦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指尖艰难地搜索着,想要抓住什么。
冯野心如刀绞,握紧了她的手,俯下身在她耳边,一遍遍地说:”别怕,我在。”
她这才慢慢平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
冯野将额抵住床沿,沉沉叹息。如今,她只能尽全力陪伴她和凤歌,平安度过最艰难的这一段时光。然而,就在之后第三天的夜里,有密探传回消息:冯绍已经出了天明国,而在踏出边境的那一刻,便有不明身份的人前来接应……
冯绍当初自帝都离开,一路茫然前行,他知道即便留在天明国,他也很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最终心一横,出了冯城。然而,站在这东北四国交界处,心中更是帐惘,天地辽阔,他却不知去何处安身。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有细微的异响,之间四面的黄沙,忽然又一道道隆起,自远处呼啸而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隐术,他立刻拔剑出鞘,严阵以待。不出他所料,瞬间,便有数人在沙中跃出。
初时,他只以为是席容或冯野派来的,灭口的暗人,心中极度愤恨,打算痛下杀手。然而对方的身形在空中一旋,落下来时竟在他面前跪倒。
冯绍微讶,往后退开两步,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我家主子想请王爷过府一叙。”为首之人回答,神色十分恭敬。
“你家主子是谁?”冯绍狐疑反问。
“主子说,他与你是故人。”对方的话,更让冯绍愕然。但人的追问那人再不肯答,只说见面即会知晓。
冯绍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随之而去。反正已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倒也无需再诸多忌讳。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冯城中的密探便立刻将此事,飞鸽传说告之了冯野。
冯野接到消息之后,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冯绍此去,只怕又要起新的风浪。
“王爷,是否将此事禀明陛下,尽早定夺?”亲信询问。
冯野一叹,摆了摆手:“先不急。”
席容这几日,都是强撑着上完早餐,已定众臣之心,但其实一回到寝宫,便几乎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他又怎么能给她再多增加烦忧?
“有暗人跟上去了没有?”冯野问。
“有。”
“盯紧他们,及时回报。”
“是。”
亲信退下,冯野独自思虑了半响,又亲笔给驻守冯城的王将军写了密函,嘱咐他近日务必注意边关异动……
此刻的防晒,已在离冯城数百里之外的一座宅院中。带他来的人领着他穿过庭院,来到大厅中,听不躬身:“主子在里面等你,小人先行告退。”
冯绍微微颔首,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走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前伫立的背影,冯绍微眯起眼打量,感觉有几分熟悉。
“认出来了么?”随着一声阴沉的笑,那人转过身来。
冯绍微怔片刻,一笑:“原来是你。”
第五百三十四章 泥菩萨过江
这正是当初他和冯野,在余启书房中打伤的那人,面具虽然换了,他却认出了那双嗜血的眼睛。
“我是曾经的魍魉,也是当今西桀之主,沉祭。”那人直叙自己的双重身份,冯绍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略有些讶然。当初彦祖虽然告诉他,魑魅魍魉叛变,却未告诉他更深这一层。如今看来,这对于他倒说不定是个机会。
“你找我何事?”即便落魄,冯绍的问话也仍旧未失了气势,因为他料定自己手上还有对方在意的筹码。
沉 。 Y?N祭笑了笑,开门见山:“都是聪明人,我也无需拐弯抹角,听说王爷手上有一把很重要的书 ?''”
“是。”冯绍也答得爽快之极,并指指自己的襟口,薄唇一勾:“而且我就带在身上。”
沉祭的眼中顿时幽光一闪。
冯绍却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挑眉问道:“来者是客,连茶都不上一杯么?”
沉祭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拍了拍手,立刻又婢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给贵客上茶,用珍品云山雾尖,五年的腊梅花心雪冲沏。“
冯绍对此等礼遇,处之坦然。婢女退下,冯绍自怀中取出那本书放在案几上,推给沉祭。
他一惊,转过脸来笑道:”王爷真是大方。“
”既是真心交朋友,便必须拿出诚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