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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如果。她今后即便留在他身边,那个噩梦,也会时时刻刻缠住他们不放。她只会一天天更恨他。幸福再无可能,她走,也算是放彼此一条生路。
窗外,忽然有焰火的响声,她这才依稀记起,今夜,竟是除夕。又是一年的除夕。她渴望的永远,再一次伴着烟花陨落。太过绚烂的幸福都是梦。真希望就此在最美的梦境中长眠。可惜,只要是梦终究会醒。梦中的温暖解不了现实的酷寒……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属于他们的最后时光。席容再不提要走的事,每天只是安静地睡着,醒来,喝药,吃饭。
彦祖却越来越绝望,他太了解她,一旦她决定了要去做的事,便再不会改。果然初七的晚上,她开始收拾行李。
“容儿。”他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有悲伤的恳求。
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叹息了一声。
相互凝视半晌,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慢慢地退回床边坐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以后,或许只能在回忆中见她了。他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席容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但打好了包裹。站在那面铜镜前,看着身后那个失魂落魄的人,许久,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对他微笑:“我们……早点睡吧。”说完,她便如以前一样,伸手给他解开头上的金冠,又为他脱了外衣和靴子,扶他上床。
“容儿……”他再也忍不住,紧紧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腿上,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如同在叮嘱一个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饭要按时吃,不要总是熬夜……”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就不吃饭,也不睡觉。”他任性地摇头,声音哽咽。
她仰起脸,望着帐顶,咬紧了唇,极度忍住眼中的泪。她承认,她对他总是太心软,即便到了此刻。
若不是那样惨烈的过往,她根本抵御不住他的任何一次耍赖,会留下来,这个自幼缺爱的孩子一辈子宠爱。
可是……她凄然而笑,最终只是自己也上床躺倒他的身边,将他搂进怀中。明天,便是天各一方,永不相逢。她只能陪他,渡过这最后一个黑夜。
再紧的拥抱,也会分开。再眷念的温暖,也会冷却。
最残酷的黎明终于还是到来。席容起身时,彦祖一直闭着眼睛,而她,也再没回头看他。这是他们最后的默契,不在彼此的泪水中告别。可当席容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各自的泪还是如期滑落……
席容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柬心阁,她要去和自己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阁楼中,厚重的帘幔还未拉开,仍旧犹如黑夜。只有夜明珠的光映照着那白骨。
席容怔然地看了许久,却丝毫未感觉到害怕,在她的眼中,那白骨仿佛渐渐幻化成和她自己一样的面容,最后甚至产生了触碰的欲望。
她思念母亲,真想摸一摸母亲的脸。不自禁地,她缓缓推开了棺盖,伸出手去,可就在触到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慌忙缩手,却撞上了旁边的夜明珠。
就在这时,她听见棺底,响起轻微的“喀嚓”一声,似乎有什么被开启。愣了愣,她将手伸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摸索,竟发现有条细细地缝隙,她用指尖轻抵,发现那块木板是活动的,徐徐向旁边移开。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将手伸了进去,碰触到一个坚硬之物,小心地取出来,竟是一本旧书。
她怔住,忽然想起那天在小院里,太上皇说了“柬心阁”,“水晶棺”,最后又给了她一颗“夜明珠”。
三者串起来,会不会就是在暗示某种线索。这会不会……就是彦祖要找的那样东西?她怔然望着手中之物。而这时,楼下传来了说话声,来不及多想,她立刻将水晶棺恢复原样,然后将那样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包袱之中。
再次深深望了一眼水晶棺,她慢慢下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玉。
当她走近,李玉躬身行礼,声音低沉:“陛下……让我送你。”
“不必。”席容推辞,她本打算出宫之后,随便找辆马车离城。
“陛下不可能放心你独自走。”李玉叹了口气。他方才被彦祖急召进宫。那个男人,今日仿佛已经彻底颓败,看见他,只是惨笑,要他护送席容安全离开。
“陛下,你为什么不留住娘娘?”他问。
彦祖却缓缓摇头,绝望长叹:“留不住的。”随后又转过头来盯紧他,眼神中有警告:“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否则……”
他郑重点头:“我明白。”他心里清楚,魑魅魍魉的背叛,已让彦祖对任何人都无法放下戒备。而席容是彦祖的命,肯交给他护送,已是最大的信任。“但是……要将娘娘送往哪里?”他迟疑地问。
彦祖沉默良久,背对着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事实上,席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当她终于拗不住李玉的坚持,上了马车,一路看着两边的层叠宫阙,只是苦笑。自从跟了彦祖,有他的地方便是家。无论当初的太子府还是如今的皇宫,甚至是夺宫战乱时的军账,她的心总有归宿。
而如今,人生仿佛是骤然被全部抽空,她茫然失措。手又碰到了怀里的包裹,她能感觉到其中那样物件。
既然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本该交给他,可是一想到他曾为了这样东西将自己全家灭门,她便觉得恨。究竟是何物,能让他如此灭绝人性,血腥抢夺?心中纠结了半晌,她最终还是将包裹放到一边,脸转向窗外。
这既然是她母亲棺底发现的,她将来,或许能由这样东西,找到她身世的线索。
已经走到这一步,她再不想糊涂地活着,一世被蒙在鼓里。这时,马车已到达宫门。看着那两扇沉重的红色大门,往两边缓缓打开,她掀开帘子,对前方驾车的李玉轻轻吐出一句:“回天明国。”
而此刻的彦祖,正站在皇宫最高的地方,他和席容曾到过的钟楼顶端,远远眺望。
看着那辆马车,渐渐化成越来越小的雨点,最后消失在宫门之外。他闭上眼睛,唇边浮起凄凉的笑。他曾经在这里立正誓念,当他坐拥天下,惟愿身边有她。可他却终究为了得到这天下,而失去了她。甚至,即便此刻他抛却江山,也再换不回曾经的她。他多么愚蠢。
若是时光能够流转,他会选择,当初在他带她离开之后,便去过那种神仙眷侣的日子。然而,她说的对,他太贪心,经受不住红尘诱惑,妄想鱼和熊掌兼得。最终,将最珍惜的失去,悔之晚矣。
“容儿,容儿,容儿……”他对着那凛冽寒风,一遍又一遍喊她的名字,混着那钟声,无人听清,只有他的心,仿佛被那沉重的钟声一点点撞碎……
当暮色深垂,席容已身在沙漠。今晚,没有月色,席容坐在黑暗的马车中颠簸。她沉默,李玉亦沉默。许久,李玉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娘娘,其实……真爱难得……你应该多思量。”
席容闻言怔了怔,眸中弥漫着伤感:“正是因为真爱难得,我才会走。”
离开,心底深处或许还能残存最后的温暖,若是勉强相守,会在日渐加深的纠结中只剩下恨。
李玉深叹一口气,没有再劝,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笛子,吹出一曲凄婉迷离。
席容静静地听着,不许自己落泪。她想彦祖。以往的这个时刻,不是她在他怀中,便是他在她怀中入睡。可今后,他们的怀抱已不再是对方的家。
此时的彦祖,又在御花园中舞剑。他根本不敢回寝宫。那里,再没有人等他。即使点再多的灯火,也照不亮他的黑夜。因为他生命中唯一的 ? Y?NT 那盏灯火已经灭了。
他好害怕,他知道,曾经的噩梦又会重来,却再不可能有谁,给他温暖。容儿,我的心已经不痛了,真的。因为它已随你走了。今生你还会带着它回来吗?最后一剑落下,满树的梅花亦随之落下,如雪,似泪……
……
到了第三天傍晚,席容终于远远望见了冯城。看到城墙上悬挂的天明国的旗帜,她百感交集。曾经以为会永远告别的地方,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人生,旋过一个圆,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等待她的不知道又是怎样颠沛流离的旅程。
“就送到这吧。”在离冯城还有约莫五里的地方,她让李玉停下。
“娘娘……”李玉犹豫。
“送得再远,也终有一别,你也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不能为我耽搁太久。何况你身份特殊,不宜太过接近天明国边境。”席容摇摇头,拿着自己的包裹,下了马车。
当她在地上站稳,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