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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挽霞山庄里已没几个人,心思飘忽的萧寂筠没有在意遮面的轻纱被风吹起,她拉着兰尘一步步离开。牡丹早已谢了,纵然年年新开,却不再是属于那年的鲜妍,她也早该放下了。
家仇如何?那人不出手相救又如何?
是张家自己惹来的劫,早在父亲想籍那南安王府获得更多荣华的时候,他们就该有一朝翻覆的准备,连垂死的母亲也说不要再回来了,她又何必一遍遍地午夜梦回、痛楚难当?所以,在这第三年,她重回早已易主的家,果然没那么酸涩了。可是那人啊,站在这园子里,想起那人那时的决绝,却还是如此地啃噬她的心……既然如此,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见呢……
吏部的繁杂自不消说,工部事务亦是烦琐,身兼数职的庆王当然十分忙碌,得空闲下来,这位王爷却从不像其他王孙贵胄那样在歌舞场中寻欢作乐,甚至连府中皇帝赏赐下来的那些妃妾也很少亲近,他有一大屋子的书,日月星空、山川湖海,总能让他看得忘了用膳、忘了就寝。不过,这三年的这天,无论多忙,庆王都要抽出时间往这挽霞山庄来走走,牡丹园里停留得最多,却从不说什么,跟着他的侍从有时走得近了,竖起耳朵,听到的却是没看着天空的王爷喃喃念着一串星辰的名字。
闹不懂的小侍从深知皇室忌讳甚多,也不向人打听,只是下一年跟得远了些。还以为王爷又会跟往年一样黯然离开的时候,却见自家王爷定定在站在哪里盯着牡丹园中走出来的一位姑娘和一位少年瞧。
倒是位大美人哩,可是看到英俊儒雅的王爷,却没像别的姑娘家那样要么羞羞怯怯地低头,要么大胆送秋波,而是……一脸震惊的模样?
难不成是王爷的旧识?
小侍从探探头,没敢靠近,只有点好奇,又有几分忠心地看着似乎艰难地开口的王爷,太远,声音太低,他听不清王爷说了什么。
可是那对面的姑娘应该听清了的,不然怎会脸色变得更厉害?
兰尘也听清了,那穿着素色锦袍,看相貌应是初来京城时在云雾茶庄有过一面之缘的庆王,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这脸色煞白的王爷叫了一声。
“……寂筠……”
夕阳还挂在山腰,将落未落,晕红的光把对面人的倩影勾画在牡丹叶上,那么真实,让他不再怀疑这场相遇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寂筠还活着,她还活着,这让他欣喜若狂,但视线相交的刹那,他心底冲上一股淹没人的酸涩,几要落下泪来。
手腕被寂筠拉得死紧,很疼,但看她咬住的下唇直哆嗦,兰尘皱眉忍下了。庆王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奇怪,叫出了寂筠的名字,却又僵在原地,似乎……不是情人啊……
在眼泪好像再也忍不住要流出来,眼睛却干涩得疼痛的时候,萧寂筠猛地扭过头,僵着脖子拉上兰尘侧身离开。兰尘回头,看见那庆王跟着动了动脚,迈出的步子下一刻竟又缩了回去,他就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萧寂筠她们离去,渐渐化作孤寂的花木间一个黑色的点。
夕阳——落了!
“公子,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想了许久,终究觉得以萧寂筠的身世探问这个问题应该不算窥人隐私,兰尘便借着这会儿萧泽闲下来倚在廊下的竹榻上消暑时端来茶水,看了看空中那半残的月,平静地告诉了他下午挽霞山庄发生的事。
“世界果然小得很!”
萧泽似乎没有怎么吃惊,只挑眉一笑。
“你早知道他们会遇上?”
“八分在预料中。”
“哦,难怪硬要我易容跟着寂筠,那敢问公子究竟有何企图啊?”
看着兰尘斜睨的眼神,萧泽一阵失笑。
“别生气,我叫你跟着寂筠,真的只是请你陪着她而已。至于寂筠和庆王,我也确实有打算,但绝不是把寂筠丢出去做饵,你可以放心。”
不甚信任地瞥一眼萧泽,兰尘转着手中的茶杯。
“情字最伤人,公子就是神仙,也没法保证绝对伤不了寂筠。”
“嗯,我承认这一点。不过今天他们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情已纠结,是理顺还是斩断,终归要一个解脱才好。”
兰尘抿着唇,沉默过了片刻,方轻声问道。
“……他们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
“庆王和寂筠是弘光元年结识的,一年后,两人已要谈婚论嫁的时候,张享以贪污军饷获罪,弘光帝震怒,下令斩了张家成年男子,内眷与未成年男丁则发配西疆为奴,永不得入关。这处罚可说是极重的,寂筠万般无奈下,曾找庆王求情,但,庆王连见也没有见她。”
“怕被牵连么?”
兰尘皱了皱眉,表情看来还平静。萧泽瞅着她,却道。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犯不着那么生气啊!大家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荣华富贵,身家性命,有几个能轻易为别人割舍?我又不是圣人,没那个资格去指责他。”
偏薄的唇角勾出一个张扬的弧度,萧泽拿起茶壶为两人空了的杯子里再斟入甘冽的茶水,便懒懒地靠着竹塌。晚风清凉,半残的月亮早已过了屋角的飞檐,弯刀般悬在深黑的夜空中。
“寂筠大概也不是恨他薄情。张家真正遭此大难的原因是张享抬出了南安王府旧事,他本意应是想籍此获得皇帝的信任,但南安王与先帝的状况对弘光帝来说,实在太能触动他的神经,所以,张家得到的处治才会那么重。而从后来皇帝还派出密卫试图杀尽张家人来看,就算那时庆王出面,不仅救不了张家人,还会更加触怒生性多疑的弘光帝。”
“……干嘛要告诉我这些?”
“我想,你应该不喜欢稀里糊涂地被牵扯进来吧。”
“明明白白地被牵扯,我也不喜欢。”
兰尘不悦地皱紧了眉瞪过来,萧泽笑眯了眼睛。
“没办法,绿岫已经跟我们绑在一起了。为了求胜,只好找出所有的机会,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
撇撇嘴,兰尘不再说什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
没得选择了,他们确实需要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对象,以庆王的身份与地位,应该颇能影响一批人的。而他和寂筠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就像萧岳和韦月城那样,尘埃落定,方是解脱。于他们两人,更是如此。
从盐运司里回来,苏寄宁如平常一样进了书房,看书、习字、作画,以及处理一些明里暗里送来的苏家内部事务。自他前年年底来到京城任这个盐运司副使的差使以来,除了必要的应酬,每日就都是这样度过的。
苏匀轻手轻脚地送了茶点进来,打小跟着苏寄宁,他自然晓得自家大公子哪儿有空在这书房里陶冶性情?做小厮的,尤其是跟在大公子身边做小厮,既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又得管好嘴巴,不多问、不多说,公子吩咐下来,就机灵地按着吩咐去做;没有吩咐,就送上茶点,磨好墨,在外间安安静静地候着。
日渐长大的苏匀,一天比一天沉稳。
看出苏寄宁从前天延续到今日的好心情,苏匀有点纳罕,脸上却什么也不表现出来。退到外间便开始回忆前天的经过,没什么呀,那天刚好公子休息,早上持帖拜会了管辖盐运司的户部尚书,出来时平平常常的,没觉着有特别高兴。然后顺便去云雾茶庄喝茶,哦,遇见了萧少主,还有萧门主跟从未见过的门主夫人一行人,不过公子跟他们是老朋友了,自萧少主来京城,他们也聚过两次,没见公子有什么特别啊。再往后,就是回府,进书房,做事——呃,好像公子就是从出云雾茶庄那时起心情就很好的样子!
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再拨出一只耳朵、一只眼睛注意着周围,好心情的苏匀尽责地守在书房外,直到里面传来苏寄宁淡淡的声音。
“苏匀,去请五公子过来。”
苏寄宁没有等多久,就听见苏寄丞清朗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大哥,你找我?”
话音才落,人也跟着进了书房,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放下手中的笔,苏寄宁端起杯子,温雅地看一眼似乎永远都这么精力旺盛的堂弟。在苏家,如寄丞这样单纯明快的性子倒是极少见。
“找我有什么事吗,大哥?”
“没什么事,你的武功习得如何了?”
苏寄丞的眼睛马上闪亮起来。
“呵呵呵,有萧大哥指导,我的武功自然进步神速,中午才去跟任家小六比试了一场——我赢了,哈哈哈哈哈!”
“那跟任家四哥呢?”
“呃,输了。”
听着有点沮丧,但少年人的不服气又立刻扬起来。
“四哥他们从小习武,自然比我老练。不过我现在有萧大哥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