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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一月来听惯了的音色,然此刻琴曲间剑气纵横,有如沧海掀涛、云上龙吟,刹那间天地都为之肃敛。
她错愕回头,只见太子长琴人在案前指在弦上,神色仍是温文,全然看不出曲中那般杀机。
“这位少侠,”他几乎是和颜悦色地向着玄霄道,“沧隅姑娘是在下贵客,少侠当着主人之面向她动手,未免有失礼数。”
……不对啊这房子又不是你家。
夙沧觉得这个槽实在与气氛不合,于是拼命地咽了回去。
话说回来……妈啊,我抱上大腿的爸是个琴始皇啊!
玄霄亦是震惊,但他自问意志坚定,当下不为所动,只向着长琴方向一抱拳道:“我无意冒犯,但此女乃是妖物,为免贻害苍生,还请阁下勿要袒护。”
“妖物?”
长琴闻之冷笑,眉峰一耸,语声骤然凌厉,“少侠此言差矣!俗子只看皮囊血肉,却不知最要紧处在心魂。沧隅姑娘待你心意昭然,你流水无情便罢,又何必欺人太甚,逼她至此?”
话甫落他便按弦起调,夙沧那一通鬼扯让他把千年潦倒间失落的清朗心气都取回来了,举手投足皆是神仙气象。
“——少侠若要除妖尽可自便。我却想看看,在我面前,你待如何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
BGM《天若灵犀》:“我对岁月自横琴,不见江山枉多情”……歌词送给老板。
本章生动比较了#同一种嘴炮对仙四和古一boss的不同效果#
如果男主老板我觉得三章可以HE了,然而并不是哈哈哈哈哈我TM从没见过玄霄这么像反派boss的男主!虽然他本来就是反派boss……【。
老板用“在下”和“我”自称时语气是不一样的,这个大家意会。沧沧吃了他黑泥他超开心,丈人力MAX中!(
不要怪霄哥,他现在还没吃什么苦,沧沧委屈他也委屈,他一定要吃到琼华的苦头了才知道这算P委屈。
鬼车通常传说是红色的,沧沧是个白凤,不为什么因为标题是白鸿掼日,不服不撕【。
这周爆肝要扑街了,我攒个榜单,大家下周末再见=3=
☆、王见王(下)
“——少侠若要除妖尽可自便。我却想看看,在我面前,你待如何动她。”
太子长琴沉声敛气,一字一字道得极慢却也极是铿锵,语气虽还轻柔和缓,听在人耳中却不啻惊雷。
吐字的同时弦动,这回真是如一道落雷从九天劈下,琴音虽无色无形却似带了华光艳艳,磅礴浩荡能绝四野声息。
若单论这般气魄,凭玄霄的天资和他那股玩命劲儿,花上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是锤炼不出。但他毕竟年少缺乏根底,纵然运足了真气全力相抗,在那琴音当头一激之下,仍是被震荡得堪堪后退了一步。
“师弟?!”
夙沧没想到琴始皇爹力冲天,说打就打丝毫不商量,险些给吓闪了腰。匆忙间转头看去,只见玄霄以长剑支地强自站稳,腰脊依旧挺直,但面色发白内息凌乱,方才那股子凌厉无匹的锐气已被生生挫了一节。
长琴出手只为示威,一击之后旋即收势,暗叹了声小子定力尚可,怎奈性格太差。他很为小姑娘不值得,认为看上玄霄是浪费了夙沧菩萨一般圆融通达的好脾气——也只有菩萨脾气才能容得下他。长琴千年来阅人无数,一眼认定了玄霄是个孤独终老的模板,不过天下之大,总有人瞎。譬如他眼前这个。
想当初他与夙沧天南地北地杂谈,早便看出小姑娘字里行间心心念念惦着一个“他”,谈及“他”时神情欢快,声音都会宛转几分。长琴一面感慨这年头傻鸟都要谈恋爱,一面就漫不经心地猜想着哪家小子这么倒霉,又这样的有福气。
及至今日一见,玄霄年轻无畏意气张扬,三言两语就勾出个骄傲固执的模子,这形象令文艺青年长琴大失所望,情不自禁地想要撕逼。
他便是不明白,夙沧只是断个胳膊,怎么这一残就把眼睛和脑子都连累了呢?
“呵……”
长逸出一声无人能懂的叹息,长琴重整姿态向玄霄发问,文雅依然但字字坚不可摧:
“如何,少侠可还要赐教?”
“阁下不必揶揄。”
玄霄却没他那般淡定,一把锈剑般的声音冷厉微哑,透了锋芒毕露的敌意。
“阁下修为精深亦无妖气,何以执意回护妖物?凡事总要有个道理。”
“道理?少侠想问,那自然是有。”
长琴轻笑不答,只低垂着眼睫信手拨弄琴弦。好整以暇地将人晾了片刻,他方才如吟诗一般曼声开口,清晰念道:
“——凤来凤来,有凤来兮,吾心欣悦。却又为何不能护她?”
“有凤来兮……”
夙沧喃喃重复,眼角又快感动得流出了翔。这话分明是对“鬼车”之名弃如敝履,仍将她当做是上古时万人信奉的神鸟九凤。
这犊子护的,必须是亲爹啊。
“笑话!”
可惜玄霄的思路与长琴不在一条线上,当即拔高了嗓子直斥荒谬,“鬼车凶戾残忍,布下邪阵取人性命,皆是我亲眼所见。顾沧隅与鬼车岭关系匪浅,又要我如何相信,她就真与那操纵活尸的妖兽不同?”
(……这倒是真的,据说那妖兽还是我亲娘。)
夙沧百口莫辩,所以无话可说。
说他错了吧,玄霄好像也没什么错处。他不过是遵照太清为他量身规划的路线成长,坚定不移地践行着太清教导他的“正确”。自古师恩最难负,她没法指责他什么,只能怪自己十六年活得太糊涂,连自个儿是人是鸟都分不清楚。
但她依然觉得难过,超难过。
黑白两立,旧友成仇,说给小学生听都嫌俗套的故事,不成想会落在自己身上。经过百十代人的预演,依旧重逾千斤,沉痛不减分毫。
“师……”
心知分别在即,夙沧硬撑着不肯死心,还想再跟他说点什么。师弟一生注定多艰,叮嘱之词是说多少都不为过的。
“罢了,不必多言。”
她大半句话还吊在喉头,却见玄霄手一扬剑锋挑起,寒光过处已割下了一段衣袖。他用那片衣角包起了夙沧送他的穗子,有心要往地下摔去,抬手时又觉不妥,便转变了方向一把掷到她怀中。
为什么不妥呢,他也说不明白。
“此物还你。妖兽的交情,玄霄消受不起。”
“……哦。”
夙沧木木捏着他那片割下的袍,恍如听见少女心破碎的声响,那是她逝去的青春。
她突然很想笑,想要敞开了肚子放声爆笑,最好能就着笑声把所有心酸郁结都嚼碎了吞下腹中,再吐出来喷这高傲的年轻人一脸。
她以为自己是不怕的。不怕一夜天地颠倒,不怕自己从二八年华变成高龄老妖,最多是有点点怕亲爸妈成了干爸妈后见面尴尬。以为天不怕地不怕,以为万事都能看得开,原来听玄霄如此形容自己,她终究还会难过。
以为以为,以为他能明白,以为此生能得一人,共他喜悲,同她爱恨。
最后才知全是以为。她最不在乎的东西,他不可能不在乎。
说的没错,真是个笑话。
痛悟的一霎间心魔崛起,天地昏暗有如万念俱灰。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窸窸窣窣尽是蛇鼠出洞般的声响,近处地面已被覆上了一层焦黑——分明是那夜的鬼手又从地下钻出了!!
“……咦?!”
夙沧对这触手阴影不浅,当下惊骇失色,一个箭步蹿出了枯骨乱舞的包围圈子。她下意识地转向长琴,却见对方以手支颐似笑非笑,分明一副事不关己的围观架势。
“有一事我忘记告诉沧隅,”他温吞吞地道,“小姐死时悲伤绝望,化作厉鬼后怨愤难消,最容易受人心魔吸引。眼下鬼魂是被沧隅引出,此事便须你自行解决,恕我爱莫能助。”
(可这鬼不是你放的嘛?!)
夙沧咬牙懊悔,在内心对着三秒前的自己噼噼啪啪抽了十来个大耳刮子。她觉得自己真是半点儿志气没有,天下就没谁离了谁不能活的,为个男人神伤什么劲儿呢?这下倒好,郁卒得把鬼都惊着了,丢人丢出阴阳两界啊。
那鬼手倒很贴心,张牙舞爪就奔着玄霄去了,仿佛是对尝过一次味道的夙沧不感兴趣。这场面无异于火上浇油,玄霄立刻帮她找着了新罪状:
“这也是你——”
“我你个头啊!就是这东西把我翅膀都啃了!!”
“……”
玄霄头一回闭嘴了。
但他也不认为这足以作为夙沧清白的证据,顶多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真没见过这么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