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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二月,阋墙之危,辅座欲废师尊取而代之,我听到风声,急驰回援,却到底慢了一步。”
“师兄战死,典座殉职,亲朋故交,百不存一。”
徐小彦悚然,白元秋的语气越平静,他越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惨烈气息,嚅嚅道:“后来呢。”
“后来。”白元秋冷笑,“在下自然是拨乱反正。辅座害死师兄,自己亦身受重伤。我当日武功未曾达到先天,情势危急,便走了旁门左道的法子,强行突破,终究诛逆贼于剑下。”
当时噩耗传来,白元秋心神近乎崩溃。
——终此一生,都难报答师兄之万一了。
士为知己死,本是报着守护师兄留下东西的心愿,白元秋坚守初心不移,执掌无霜城二十四年,岁月悠悠,沧海桑田,时间抚平了满目疮痍,她遇见了很多新的人,新的事,最后终于明白,当初师兄的通达包容从何而来。
站在最高的地方,看见最远的风景。
当初为了复仇走进,却因为更大的愿望,就这样坚定的走了下去。
“若这世间果然有阴司轮回,我盼着自己下去之后,能坦然告诉师兄,‘我全力以赴了。’”
平生不曾负君意。
顾惜朝怔怔的看着白元秋,这姑娘心思缜密,老谋深算,他一直以为,对方可以是更加冷酷的人。
没想到……
徐小彦还想说什么,白元秋摆手道:“有客至。”
随即,纸笺挟劲风破空而来,纸笺之后,更是一道凛冽寒光。
白元秋抬手三指捏住剑尖,她就算内力不复已往,眼光上依旧是一代宗师,纵然这剑再快上十倍,也决计难伤她分毫。
可惜,她虽然没低估对手的武功,却显然低估了对手的狠辣和决心。
偷袭者当即震断被控制住的长剑,仅持半截利器,诡异迅疾的刺向白元秋心脏!
白元秋目光微动,以目前的距离,就算对方能够伤到她,也会被她击毙掌下。
用性命来换她受伤的机会,有意思。
断剑未至,白元秋已经一指点到他胸口,在场三人皆算高手,竟无人能看清她究竟是如何变招。
指风旋展,犹如合莲卷草。
对方胸口如遭锤击,一口真气被震散,手臂不由自主垂了下来。
白元秋反手以钝劲将袭击者击出数丈。
“你是荆无命。”白元秋负手,显得颇有几分兴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由从观主,上官金虹倒有些意思。”
她随意扫了一眼纸笺,上面只字未提这段时间他们对金钱帮的骚扰,而是十分有礼的邀请他们三日之后光临,便也客气的笑了笑:“三天,倒是足够阁下恢复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现在,烦请向贵主上复命吧。”
顾惜朝文采风流,早在两人交谈之时,便顺手写好了回帖,扬手掷给荆无命。
荆无命戒备的看着白元秋,在帮主未曾下令之前,他本不该擅做主张,但在看到这女子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巨大的威胁。
他一点都不想令对方有接触上官金虹的机会。
收好回帖,荆无命拱了拱手,足尖点地倒飞出去,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日后与上官金虹,荆无命当有一战,不过在下不会出手。”白元秋看着队友脸上的表情,笑道,“你们早就看出来了?”
徐小彦笑道:“本来没有,不过顾哥给我提示了。”
“在下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做此决定,是因为你们已经有了胜过上官金虹和荆无命联手的实力。但实力并不代表绝对的胜负,三日后,你们若是赢的太难看——”白元秋笑了笑,拖长了语调,柔声道,“那便算我督导不力之过了,少不得要重新为你们补习一番。”
顾惜朝和徐小彦看着美人言笑晏晏,温柔款款,皆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顾大当家尚能保持八风不动,徐小彦已经信誓旦旦,指灯发誓,绝对会打出一个让人满意的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姓苏的人~=w=
☆、剑气琴声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琴声流畅,玉清神绝,响遏水云之间。阿琬着彩衣,跻坐于琴师下首,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音乐忽然止住。
阿琬显得有些不安,忍不住唤了一声:“师尊?”
苏折柳按弦,淡淡道:“你师姐来了。”
阿琬只觉得眼前一花,冷风拂面,白元秋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与苏折柳间相对不过丈许。
苏折柳抬首,四目相视。
“师尊。”白元秋微微躬身,浅施一礼,她姿仪容雅,进退合律,任谁也难挑出半点毛病。
“你出来多久了?”苏折柳开口,其音色如同冰玉相击,清沉冷彻。
“三年许。”
“那便是二十八年未曾相见。”苏折柳颔首,语气分外冷淡,“若不为取本座性命,今日无需来此;若欲兵刃相向,缘何不带杀气。”
白元秋摇头,唇角弯起,柔声道:“师尊多虑,若弟子有意,当年又何必不闻不问?”
她语气谦虚,话也说的十分委婉,但其中的自信嚣张,却任谁都能听的明白。
我要杀你,何必等到今天。
阿琬低着头,白元秋分明未曾注意过她,可她却依旧感到恐惧,身子微微颤了颤,不慎磕到案几,发出细微的响声。
她成功吸引了师姐的目光。
“这位便是小师妹了?”白元秋看着阿琬,柔和的笑着,“恭喜师尊又得一佳弟子。”
苏折柳颔首,不动声色道:“她名何琬。阿琬,难得见面,且下去为你师姐奉茶。”
何琬得到避开的理由,松了口气,标准而急切的起立,躬身,小步趋退。
打发了小孩子退场,白元秋撩起衣摆,潇洒的坐到另一边,苏折柳斜了她一眼,缓缓道:“初至门扉,你尚携杀气,至庭,势已弱,进而从容……何事竟能令你改了主意?”
她自幼便性情果毅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若说是事到临头忽然胆怯心软了,不用别人反驳,苏折柳自己就快要笑出来。
被人点破心事,白元秋也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笑吟吟道:“自弟子离家,便常遇人为难,想必是哪里做的不够妥当,是以今日特来拜见,不知师尊可有教我?”
苏折柳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无一语落在实处,听她所言,大约可以猜到,在轮回世界里遇到的熟人,多多少少都与她有些不合。以她的聪明,自然察觉到是有人暗中布局,再联系到自己也来了,今日便索性上门试探。
自己目前未能恢复全盛时刻的功力,倒减了二徒弟的怀疑。
苏折柳冷然道:“莫非阿念心中已有人选。”
白元秋温煦道:“弟子本以为是师尊恼我无礼,故而暗中出手小惩大诫,然阿念闻庭中琴音洋洋,一如既往,方知自己心怀鬼蜮,有所误会。”
苏折柳面无表情,一如既往,这个词用的当真是好。
虽然阔别近三十载,白元秋还是一眼就判断出,自己的实力与当初相比,并无明显的进步,实在够不上能暗中为难她的地步。
真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该气这丫头狂妄。
白元秋等了一会儿,见苏折柳不说话,便自行接下去,柔声道:“说起来,弟子记得师尊与君先生素来相投,不知可曾听闻先生如今踪迹。”
苏折柳终于变了颜色,严厉的看着她,一字字道:“你竟是怀疑行歌?!”
白元秋不承认也不否认,平静道:“先生自幼待我极好,作为白元秋,我自然信赖他,然而身为天衣教主,又有何事不需三思?”
苏折柳顿时说不出话来,眼中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未能尽教主的责任,实乃他平生痛事,目光中慢慢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怆神色。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叛乱,最后坐上教主之位的,本该是他最钟爱的弟子啊。
“你做的没错。只不过我有多久未曾见你,便有多久未见过他了。”苏折柳慢慢从黯然中恢复,仍是颇含冷意的语气,“除了你君先生,阿念便没有考虑过别人了么?”
白元秋含笑,细细的打量对方,并不急于结束这场交谈。
在她很小的时候,曾有一刻迫切的希望能在师尊面前狠狠占一次上风,但这想法如雪花入水,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今日想起,只觉得十分可笑。
人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恨他,这不算错,在得到师兄身亡的消息时,这种恨意曾达到过顶点。然而随着时光磨洗,所有浮浪喧嚣都趋于平静,心中唯剩下那些来自灵魂,更加深沉的情感,仍在回响。
白元秋偶尔会驻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