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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大明皇帝这个职业,简单归纳起来有四大政治职责(权力),当然想不想去做另说。分别是:祭天、视朝、面议、批答。
但十几岁的景和天子这四项职能都是怎么履行的?
朔望三六九的朝会上,他是坐像,只有“知道了”“照例”“是”几个答话选项。按惯例朝会一般情况下只象征性奏事不作决议,他想乾纲独断也没人听他的。
和大臣面见的经筵日讲里,他是一动不能动的学生,跷一跷二郎腿都有一群苦谏的,书迷们还喜欢看:。做学生自然没有决断政务的资格,侍讲的大臣也不会与他议事。
日常政务流程中,他拿到手的章本都是已经批红过的“只读文本”,送他这里仅仅为了让他学习,可以看但不能改票,什么也决定不了。
元月郊祀天地时,他被大臣视为年小体弱,生怕天寒地冻闹出个驾崩引发社稷动荡,所以不让出城去,祭天的事情由几位国公爷爷轮番代劳了。
故而天子登基八年,没正式处断过一件政事。朝政有母后,宫务有长姐,礼仪性的朝会之外,没有大臣主动找他请示过。今天却是破天荒了,第一次有人非礼仪性的直接君前奏请。
不由得圣心大悦,天颜渐喜,龙目泛彩,金腮含笑。就差五彩祥云朵朵飘,十里香风阵阵起来应景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景和天子一拍大腿,竭力使自家腔调更深沉威严,“李佑所奏,朕恩准了,赐冠带还乡。”
批准一件大事的感觉很不错,少年天子想道。
天旋地转!李大人猛然抬头,彻底懵了,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小皇帝怎么回事,居然完全不按江湖规矩来…难道此时不是该出言留人,好让他借机下台阶么。他也准备了一些后手,现在还怎么玩?
别说李大人,殿中大臣全都有点懵。且不论皇帝现在有没有资格处置臣下,就算亲政后有了资格,也不能如此轻率。
李佑现在是内阁舍人兼着经筵读书事,还是陛下你亲自指使的差事,也勉强算近侍之臣,又是当面请辞。按照礼节要慰留一番以全君臣之义,门面功夫应该做足,然后再说乞休者该不该走人,这就是“礼”。
哪有当面就干脆利落的批一个同意,这潜台词和“你赶紧滚蛋”也差不多了,书迷们还喜欢看:。当皇帝的,怎能如此草率随意不仁慈***道?太不尊重臣子了,士可杀不可辱哪。
李佑还在发呆中,便有一位不认识的御史出列,大声道:“为人君者岂可轻佻无礼,驱近臣如奴仆?若尽丧臣民之心,何以君天下!”
天子正在兴奋中便被浇了一头冷水,也觉察到自己言行不妥当被捉了痛脚,无奈的捂了捂脸,连声说:“知道了,知道了。”
李佑微微安心,却见四个大学士之一的袁阁老出列,对那御史斥道:“君上有过当谏之。但你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巧言为饰,是何居心,置君上于何地?还敢咆哮君前,成何体统?我看你应当自请责罚,以正视听!”
一盆冷水之后,现在又一阵暖流涌进天子的心头,这袁先生不愧是父亲嘉许过的人物,很是体贴人,知道当这皇帝不容易。
这御史真不曾料到袁阁老跳出来喷他,愣了一愣,之后却没敢与阁老争锋。
一出接着一出,一个接着一个,再迟钝的人也发现殿内局面波诡云谲了,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袁阁老压制住了御史,当即口水又喷向李佑,讽刺道:“今日千岁有言在先,求去何必挟君。你大可上疏乞休,恭候圣裁,老夫是不吝于为你拟票的!”
李佑心下恼火,他又不是真想走人,无奈托词而已。瞎子都看得出来,大家都懂这个规矩。你袁阁老还说这种要逼着弄假成真的话是什么道理?果然是传闻中的那般苛刻没人性。
感受到袁阁老浓浓的敌意,李佑忽然想起在虚江县时,袁阁老的女婿马巡按与陈知县不对头的往事。
当时黄师爷很隐晦的暗示,马巡按和陈知县的不对付,根子在于上头不对付,这显然就说的许尚书和袁阁老之间了,书迷们还喜欢看:。就从他入京所见所闻,仅从对待天子的心态来看,这两人果然不像是一路人。
现在估计是袁阁老已经把他划入许尚书***了,又看他居于可以钳制阁臣的中书之位,不当眼中钉也是肉中刺了。
此刻殿中没有人再站出来,都在冷眼旁观这飘渺不可预料的事态如何发展,各有各的顾虑,各怀各的心思。
就连那对李佑有几分亲近感的东阁大学士杨阁老,也担心惹上嫌疑,暂且作壁上观。李佑分票职务太敏感,特别是对于诸大学士更是敏感。众目睽睽之下,他要出面帮腔后惹出个拉拢结党的风评就不好听了。
李佑知道自己的江湖地位与阁老差的太远,完全不对等。在话语权上他连御史都不如,更没法与阁老抗辩。便拿眼神去求助朱部郎,这皇亲地势超然,适合出来打圆场。
朱放鹤先生接到李大人的求救信号,便心中苦笑。数年来,一到这种时候,总是有人来瞄他,几乎让他成了救火专家。不然朱部郎为人仗义、号称朝堂及时雨的名声怎么风传起来的?
“诸位听在下一言,不必使气…”
朱部郎的话才说半截,礼部金尚书出列对他道:“朝政中枢大事,一个外朝员外郎有何可以置喙,速归班列!不要让人笑话礼部不知礼。”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朱部郎毕竟是挂在礼部为官,金尚书身为礼部坐堂尚书,正经是他最高上司,发下的话他不得不听,也不好公开场合顶撞上司。只得无奈对李佑摇摇头,回到班位后头。
李佑心里把金尚书骂了几遍后叹道,老子本打算修身养性、与人为善,却非要逼我撒泼打滚,都混到中枢了还总是这样有点丢人啊。他虽然对长公主很气短,但对袁阁老却并不怯惧。
便再次对天子奏道:“臣大理寺左评事、中书舍人兼理分票事李佑,受袁阁老逼迫去职,满殿显贵无一人慰留,书迷们还喜欢看:。庙堂如此无望,顿觉心灰意懒,再伏乞骸骨。”
朕批不批又不算数,还找朕作甚…景和天子这次学乖了,面无表情不应答。
袁阁老冷笑连连,不得不为自己分辩道:“分明是你先前自请,谈何老夫逼迫?”他可不敢承担这个名头,何况李佑还故意夹了“满殿显贵”这句挑拨离间的私货。
李佑回过头,面色严肃道:“昨日午前,有中书舍人邵钧来本官屋内,说是奉袁阁老之命,强行索要指定奏章,却被本官严词驳斥,不知袁阁老是否怀恨在心?需不需召东阁舍人来此佐证对质?”
袁阁老一时语塞,昨天时候,他也没想到今天有这事。当时只想着用点小手段避开清理皇庄勋田这个麻烦奏章,他既不想与皇亲勋戚作对,又不想显得没有文臣骨气。
谁知道今天会发生这些?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李佑抓了话柄。
半晌没有动静的金屏之后闪出一名内监,对李佑问道:“千岁问你,昨日王御史的奏章确实如此?”
李佑当然明白归德长公主为何关心,那奏章里可是明明白白拿她当典型的,对内监点头答道:“的确如此。”
袁阁老看了看金屏方向后,又义正言辞道:“首辅次辅皆不在阁,老夫受先帝托孤辅政,预闻奏章有何不可?你这小人诛心之论太过了,不与你一般计较。”
你不跟我计较,我还要跟你计较…李佑道:“非是本官小人诛心,不过太多事情巧合,不得不多思。贵东床巡按江南,胁迫本官罗织罪名构陷石参政,本官不从,焉知未怀恨在心?”
李佑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马巡按弹劾名臣石参政,算是今年比较醒目的案子了,石大人也是非正常去职官员中级别最高的。难道还别有内幕?
袁阁老自然晓得真相,分明是他那女婿既想捞政绩,又贪图李佑游说的一千两银子,还看到石参政确有过错,才去弹劾素有名望的石大人。却被李佑彻底黑白颠倒了。
他被李佑的无耻气到脸色大变,怒道:“血口喷人,弹劾奏章之上还有你的姓名!敢不认乎?”
李佑当即接嘴道:“马巡按害怕朝廷不信,冒用时任苏州推官的本官名字,本官始终不知,到了京城听人提起此事才晓得。但势单力薄不敢追究,时至今日,当着满殿诸公本官才有了这个胆气。小人长戚戚这句原本是不懂的,见袁阁老对本官所作所为,方才明之!”
石大人名声大,本朝著名的清正表率,两风太守。马巡按弹劾他本来就有很多人将信将疑,但石参政自己上疏请去,便不了了之。如今李佑旧事重提,公然指认马巡按构陷清官,真是耸人听闻,无异于打袁阁老的脸。
袁阁老子嗣艰难,没有儿子,马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