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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骏冷冷淡淡不置可否,黑暗中凤眸一瞬也没挪开,似在等她答案。
沈画郑重其事地想了想措辞答道:“当初年幼无知,不知太子殿下身份,是糊涂过一阵子。不过那已是一年前的事了,小侯爷大可不必介怀。”
实则她很想他介怀,干脆介怀到去请旨将这门婚事退了算了。何必与她较真儿?
“好。”柴骏倒是答应得异常干脆,气度大到完全没将她那段荒唐的过去放在心上,“那么严氏与柴家你选哪个?”
沈画笑着反问:“今晚闹成这样,您觉得我还有得选?”
无论今晚在这里搞事的人是谁,闹这么大,事情已无可逆转。她自然站在老爹这一边,谁都不会选。
柴骏对这回答既没表现出欣喜,也没丝毫不悦,依旧声色不动,淡定从容,“严氏与柴家,你只能二选其一。要么嫁我,要么嫁他。”
沈画比谁都清楚他这话不假,老爹自东郡立功之后便一路平步青云,升官比坐火箭还快,只不过是燕帝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点她早在听到口谕当日便已想得透彻。燕帝要铲除皇后严氏家的外戚,非削薄他们在军中的势力不可。所以她这颗棋原本就是替太子燕谨将来继任帝位准备的。
在燕帝眼中像她这样的女子,既无辅佐朝政的大才,也无领军御敌的机会。最大的作用无非是替他笼络朝臣,促成平衡罢了。
若她执意不肯嫁给燕谨,助他登基称帝,也唯有柴沈两家联姻,借助柴家庞大的财力,及在朝中的威望,共同对付严氏。否则她这颗棋无论如何发挥不了最大的功效。
沈画一瞬苦笑,颇觉怅然。的确!嫁给燕谨不如嫁他,最起码他能给她两年时间,两年之后她甚至有可能选择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
抬起头看看柴骏,抱歉道:“连累小侯爷终身大事,是沈画的罪过。”
“与我齐心,是你当下唯一的选择。”柴骏似乎一点儿不介意她的连累,竟然连一句没关系的客套都没有,便欣然受了。
其实沈画十分怀疑,如果今晚真是严氏所为,他们究竟要的是她还是柴骏的命。老爹素来刚正不阿,立场中立,既不偏袒柴氏,也不偏袒严氏,只忠于燕国的最高领导人……燕帝。
而他柴家与严氏多年交恶,这已是满朝文武众所周知的秘密。
老爹虽应下这门婚事,却仍与柴西词没什么好脸色,该说的依旧在说,该做的仍然在做,立场坚定。严氏何至于如此心急?
再说她自觉此行相当低调,哪比得上柴骏?沈画甚至有些担心,与他同路会不会遇上打劫。况且明明是他先将她做饵,提个醒都不说明白点儿。她还没找他理论,他竟先与她算起账来了。
当然,那时候鉴于他曾好心提醒,沈画的确想过趁乱甩掉他。可没想借刀杀人,毕竟他死了对她没有丝毫好处可言。
她可不要为了两家雷都打不掉的联姻,抱只公鸡进他柴家的门。虽然她的确很喜欢吃鸡,但嫁只鸡,确实不如嫁给他,至少拜堂成亲时能小小满足下虚荣心。
沈画一点儿不拒绝这份本该属于她的虚荣,反正又不是她厚着脸皮要嫁给他的。眼下着急的恐怕应该是他才对。
这两日沈画十分疑惑一件事,柴骏如何一眼便知她是谁。还有他方才提及燕谨一事,那可是沈家密而不宣的机密,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五、六个人知晓。他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当初与燕谨那段往事真真是不堪回首。初初进京的她除了生计,几乎没有丝毫压力,自然对燕京附近的名山大川十分神往。因此时常趁老爹无暇理会,偷偷跑出去四处游玩,吃吃喝喝。机缘巧合认识了她的初恋……当朝太子燕谨,一位谪仙般的俊美公子。
其实沈画从来不拒绝美好的事物,更是对弹得一手好琴,又会吟诗作画的少年公子有份执着的倾慕之心。而燕谨正好符合她的择偶标准,加上念及自己已快及笄,随时有可能被燕帝盯上赐婚,才试着与之交往。不过结局的确不如人意,原本美好的初恋仅仅持续了一年不到便因突然发现他身份戛然而止。
鉴于眼下表面上的形式,沈画顺水推舟,佯作诚意满满道:“打眼下起,你我不仅是兄弟,也会是最牢靠的联盟。毕竟你我两家有着唇亡齿寒的利益。”
如今沈家尚未向严氏宣战,他们的人却已一心要置她于死地。沈画素来不乐意束手待毙,那么也就怪不得她了。横竖敌人的敌人才能暂时做盟友,这道理她明白。不过这盟友如何做,那就要看她心情了。
柴骏不置可否,却郑重纠正了一个错处,“你我并非兄弟。”
沈画本想说兄弟如手足,念及自己四肢健全,倘若多出来几只实在有些另类,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确定彼此的关系。
柴骏倒是接着冷冷淡淡准备了一个,“是夫妻。”
难道他不明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道理?
沈画觉得他这想法实在有些天真,担心他出尔反尔,提醒道:“是是是,不过有名无实。但我也会与您齐心。”
许是这承诺已达到柴骏的预期,他沉默不语。车厢里十分昏暗,沈画看不大清他的神情。
如此相对无言良久,气氛又有几分怪异。想起柴骏白天便没合过眼,又忙活了大半夜,沈画十分体贴地问:“小侯爷要不要稍稍歇息?”
对面沉沉一声嗯,柴骏和衣躺了下去,不久传来均匀的呼吸,似乎睡得十分安稳,对她仿佛没有丝毫戒心。
☆、010
可沈画自问做不到这样的淡定,因为今天一番较量下来,她发现他其实深不可测,她必须重新认识这个人。原以为他如柴二、柴三、柴十六那么好对付,因此之前没大上心,可显然不是。别看他一本正经与你冷冷淡淡,实则好似已经将你看穿,甚至早有准备。她尚对他没有一丝了解,可他却已经知道她这么多的事情。
难道身边有人背叛了自己?可无论是沈府,还是那些人都是跟着老爹出生入死几十年,过命的情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画在夜里独自坐了许久才百思不得其解地趴在小几上睡去。半夜感觉有人将她轻轻放平,又搭了件东西在她身上,十分舒适,习惯性地叫了声,“爹。”
这十几年都是那老家伙在嘘寒问暖,年幼时姜凯也会如此,但自打沈画十二岁那年在他面前始料不及地初潮,不小心弄了一裙子血,将他吓了个半死,她淡定且毫不避讳地给他普及了一下何谓月经、做了他某方面的启蒙老师之后,姜凯尴尬了几天便有了忌讳。
听见这声爹,黑暗中某人哭笑不得,无奈地长长呼出一鼻子气,几不可闻地说:“我没女儿。尚未娶你。”
沈画素来睡眠良好,却也偶有发梦,没在意,也没听得真切,微微翻动身子,便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车厢里已彻底透亮,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不雅地将腿和脚搭在了小几上,沈画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别人家的马车里。身边的人虽是自己将嫁的夫君,却也是位并不太熟悉的陌生男子,赶紧坐起身整整衣衫往边上看。
我去!两回了!她有点儿不想活了。她怎么可以在这么一个优雅得体的人面前丢这么大个人?
她虽不指望他看上她,但面子也是要的。
柴骏似乎一早醒了,正捧着佛经靠在一侧的后壁上慵懒地看着,异常勤奋,就差点没像寺庙里的和尚一样晨起诵经,仿佛他这辈子就是为了出家才生的。
昨日他只是端端坐着,倒看不出什么。不曾想他恣意曲起一条腿的姿势竟显得身姿颇为修美瘦长,尤其是那双长腿。
想必是因为小几被她霸占,他才不得不窝在一角。
沈画忍不住有些口干,有些生无可恋,在心里又是一瞬惋惜。这份看上去颇为美味的早点竟然只能看,不能吃。真是暴殄天物!好端端的一位绝世美男,为何偏偏要看破红尘?偏偏要是野心勃勃的柴西词的儿子?不然与他发展一下,也挺不错的。
许是她惋惜的目光太过直接,柴骏放下手中册子微微转头看来,“醒了?”
连打招呼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