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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妩离他们二人多少还有些距离,她其实并听不清安大姑娘在说些什么。
她见时机刚好,便从胸前拿出了一张帕子,她只轻捏着帕子一个角,也不用力,待一阵风吹来,她瞬间便撒了手。
寒风呼啸而过,那蜜合色的帕子便十分知趣地在天空中转了一个圈,落在了池中央。
就在此时,唐妩从杌子上起身,双手提起裙角,快速地跑了过去。
水榭这边的路是由鹅卵石和碎石子同时铺的,再加上昨日下过雪,雪下还有层冰,她还没跑两步,就不小心滑倒了。
这一下,到底是真摔,郢王听到声响,便立即上前扶起了她的身子,“这是怎么了?”
她睫毛微微轻颤,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道:“殿下送妾身的帕子被风吹走了,妾身一急,便跑下来寻。”
唐妩脸上的委屈,就像是四月天里落在空阶上的疏雨,点点滴滴,悄然无息地落在他的心口。
她这般突兀的现身,不禁让一旁的安大姑娘,仿若静止一般地愣在了原地。
殿下这样轻柔的语气,她何曾听过?
郢王怕她再摔,便只好用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身。
唐妩被他揽在怀里,眼含秋波地在他耳边喊了一句冷,就这么一个字,偏偏她喊的娇喘嘘嘘,留下的颤音,震的人耳膜都越发酥痒。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郢王脱下了身上的大氅。
等这玄色的大氅都披到了她的身上,她才吸吸鼻子道,“殿下把衣裳给了妩儿,那殿下冻着该怎么办?”瞧瞧,这眼睛里的担心都要溢出来了。
哪怕是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安家大小姐,也猜不出,在唐妩这手足无措的背后,竟然还有另外一番狡黠的模样。
这玄色的大氅披在她身上到底是有些逛荡,郢王怕窜着风,还故意为她收紧了些。
唐妩咬着唇看向他,小声道:“妾身这么穿,会不会有些丑……”
她这副模样,不禁一旁的安澜都看傻了眼。
娇憨和妩媚这两个完全矛盾的词,竟然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自打这女子出现后,安澜感觉好似有一只手突然扼在了她的喉咙之上,让她不禁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不是安茹儿,也不是楚嫣,那便是……他新纳的妾室?
“外面冷,你先回去。那帕子不必再找了,改日本王再带你去买几条便是。”郢王眼底的笑意渐浓,语气也越发柔和。
“真的?”唐妩睁大的眼睛,他这么利用她,她自然得讨些好处才是。
“本王何曾失言于你?”
唐妩想了想也是,便点头笑道,“那妾身便静候殿下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子准备离去。
这一转身,她便对上了安澜的失落的目光,唐妩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娇怯地又唤了一声殿下。
“这是安大姑娘。”郢王特意介绍了一句。
唐妩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低声道:“妾身见过安姐姐。”
唐妩的这一声安姐姐,简直如夜半的更鼓声,一下就敲醒了安澜的美梦。
安澜有些无助地看了看郢王,谁知他却含笑回道:“她不懂事,你别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安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唐妩and郢王:也是为你好。
第32章 吃酒
等唐妩走后,安澜在一旁静默了许久,她的指甲已经快陷到了肉里,若不是她苦苦撑着,只怕那眼眶中的泪水,立马就能滑下来。
半响,天空又飘洒起了片片的雪花,而刚刚那阵还有些急促的寒风,也骤然停歇下来……
安澜抬头去看他,想把刚刚未说出口的话说完,可谁知,他的目光早就追随着刚刚那女子而去了。
而此刻他眼中的柔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她顺着他的目光,也忍不住也回头去看,她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风景,能勾了堂堂郢王殿下的魂。
可这一回头,安澜的心便彻底凉了。
那女子一路上嬉笑打闹,仿佛隔了老远都还能听见她明媚的笑声,而那般肆意的笑容,与方才怯弱的模样,是截然不同的。
那女子身着白色狐裘,手上还拎着殿下刚刚亲手为她披上的玄色大氅……再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岁安堂的拐角处。
安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根本不是来找手帕的,方才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她有意为之……
而殿下只是利用这位妾室,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情难自抑的好戏,以此来让她彻底断了进王府的念想。
这样的事,若是放在她十四五岁的时候,那她定然是不甘心的。
就像她母亲当年那般,在父亲纳了第一个妾室的时候,母亲不吃不喝绝食了三天,但是到头来呢?母亲却是听到了那妾室有孕的消息。
想到这,安澜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纠结十分可笑。
她想了纠结了多年,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屈身为妾,好不容易终于想通了,却发现他连妾室的位置都不愿留给她。
安澜满腔的热情,都被摆在眼前的真相,一一吞噬了个干净。
“殿下,澜儿想着祖母过会儿还要午睡,不如我们现在就往回走。”安澜突然道。
闻言,郢王回过身,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
虽然回府后,安澜关门哭了整整一天,但好歹最后是想通了。
她想着,知难而退,总好过像安茹儿那般,处心积虑到了最后,却是颜面尽失。
——
等郢王回到了书房时,于桢已在里头等候多时了。
说来,他走进去的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刚刚外头的雪花簌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会儿屋里烧着地龙,积雪便渐渐开化,转眼就浸湿了他的衣衫。
于桢看到后,便立即吩咐外头的女使去拿件新衣裳过来。
“殿下出门怎么没披个大氅,现下正是寒风刺骨的时候,殿下穿长衫出门,是极容易落病的。”于桢的心向来细致,出门行军打仗,一直都是他在照顾着郢王的饮食起居。
一听这话,郢王便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他哪里是没有大氅,他的大氅分明是让只狐狸精诓走了!
到了现在他才发现,她那张娇憨任人欺的皮囊里,装的竟是一肚子的坏水。
郢王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本王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殿下说的没错,承安伯府的开销确实过大,凭着伯府的俸禄,不仅无法供给他常年累月的饮酒作乐,也无法养活他那十几房的妾室。属下连续跟了承安伯两天,果然发现,承安伯还参与了倒卖私盐的买卖。”于桢道。
“全国各地的盐商不计其数,但盐引却是有限的,顺贵妃当年虽没让他参与党争,但却在银钱方面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你派人动身去顺贵妃留下的虹园探查一下,我听闻那儿的管事,是上一任的盐政,若果不出意外,账本应是在他手里。承安伯那头由你继续盯着,切勿轻举妄动。”
“是,属下明白。”
……
——
等于桢走后,郢王便出府了一趟,直到天都彻底黑了,他才跨进了喜桐院。
他观察过她的生活习惯。
唐妩贪睡,总说早睡对皮肤好,所以他不回府的时候,她便会早早灭了灯,但只要逢上他休沐,不论他是否去她的院子,她都会留一盏灯直到天亮。
这不,他刚推开门,就见她双手杵在窗牖前,目光迷离地盯着他瞧。
他觉得有些怪,上前一闻,竟闻到她香喷喷的身子上多了一丝酒气。
他撇眉看她,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唐妩狡黠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就用食指轻轻地去勾着他的腰封。
她今日心情好,便忍不住拿出了之前存好的桃花酿,她这吃酒的习惯,还是当初跟着顾九娘学的。
当初她才进花楼,虽未有过轻生的念头,但却整日里都露着愁容。
因为她不知道那样幽暗无光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顾九娘酿的桃花酿在京城的酒馆里算是数一数二的,有一日,她没有急训斥唐妩,而是给唐妩到了好几碗桃花酿,说是等多喝了醉过去,便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还会有飞上云端的滋味。
唐妩信了,于是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可喝到最后,她别说是飞上云端了,就是连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她以为是顾九娘骗她,便拿着三坛子桃花酿去找她理论。
谁知顾九娘不仅不认,还笑的花枝乱颤地对她道,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酒鬼。
到如今往事如风般逝去,今日她再喝这桃花酿,竟也不觉得苦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