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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到宁康宫,宫内是一副古旧寥落的情形,但此刻再来,却俨然已经有些改头换面了。
各色陈设焕然一新,宝鸾公主的被褥等都换了新的,而且寝殿内居然还生了炭炉。
就连先前给薛翃斥责的那老嬷嬷也消失不见,换了两个看着有些谨慎老成的。
薛翃并不觉有什么宽慰,这样的变化,更加证明了先前丽嫔是故意怠慢宝鸾,放纵下人,而她一个妃嫔,若无靠山,当然不敢如此放肆。
宝鸾已经睡下了,侧身向内躺着,薛翃不忍将这孩子唤醒,只默默地立在床前看了会儿。
那伺候的嬷嬷因见识过她的厉害,又给丽嫔叮嘱过,不敢怠慢,陪着笑说道:“公主先前服了汤药,精神好多了,仙长不必过于忧虑。”
薛翃犹豫了会儿,看看旁边捧着匣子的绿云,突然说道:“绿云。在公主的病好之前,你留在这里帮着他们照看公主。”
绿云愕然片刻,终于道:“是。”
其他宁康宫的嬷嬷跟宫女们也同样心中惊愕,却都不敢出声。
薛翃从匣子里取了两颗丸药交给绿云:“等公主醒了,让她服一丸,期间断不可缺了人在跟前,两刻钟要喂她喝一杯水。剩下这一颗,等明儿我来看过了后再用。”
绿云答应了。薛翃漠然环顾周围:“你们也都仔细,公主病好后,便是大家的无上功德。”
众奴婢纷纷应声。
薛翃吩咐完毕,实在劳累,便又交代了绿云几句,便带了冬月往外而去。
不料才出正殿,将到殿门的时候,丽嫔一行人从外而入,迎面见了,丽嫔笑道:“和玉仙长果然是尽心尽力,我以为你要明日才得过来呢。”
薛翃回头,只默默地打了个稽首。
丽嫔身边却还有一位年轻的宫妃,正是李昭仪。
这是三年中升上来的新人,薛翃竟不认得。
丽嫔道:“白日得了仙长的点化,本宫细细把宁康宫查了一遍,果然发现有些不尽心的地方,于是把他们狠狠斥责了一顿,现在看着是不是比之前好多了呢?”
薛翃淡淡道:“事情不是做出来给人看的,而是要在心,只要尽到心便好,丽嫔娘娘发了善心,这是好事。”
丽嫔听出她话带机锋,却仍只说道:“我们虽然有心,却到底不如仙长聪慧,以后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薛翃身心俱疲,懒怠跟她多说,迈步出门。
挪下台阶,实在累的很,便靠在旁边的石狮子上暂时歇息。
石头冰凉,薛翃却不以为意,双眸微闭,暗自调息。
直到宁康宫里传来丽嫔气愤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是谁,敢明目张胆地把人留在这里了?是要监督本宫吗?”
薛翃眉头一皱,缓缓睁开双眼。
却不料目光所及,前方宫道中一行人不知何时已至,当中一位丰神俊朗,虽是尊贵的天潢帝裔,却又有仙风道骨的态度。
“不到黄昏梦未成,如今已是黄昏至。”声音温和淡然,却难掩天生的高高在上,正嘉眼底带着很浅的笑意,目不转瞬地凝视着靠在石狮子旁边的那道娇小而脱俗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正嘉:没想到吧~
小薛:猪、猪蹄子!
正嘉:最近朕在吃素
小薛:……
第10章
薛翃当然知道、从决心随陶玄玉回京的那一刻就清楚,一定会跟正嘉皇帝见面。
她曾经也设想过跟正嘉“重逢”的场景,但却料不到竟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形下。
因为保命丹的药性特殊,炼制其实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只是薛翃想宝鸾尽快服用,身体能够尽快好转,所以便一刻不离地守着,以确保每一步都不会有错漏。
这具身体本就虚弱,自然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方才在石狮子上趴了趴,几乎就想在瞬间放下一切,彻底睡过去了事。
没想到就在这般毫无设防的情况下,正嘉竟然出现了。
薛翃抬头,但眼前所见,只有一个高挑的朦胧暗影。
宫道两侧的灯笼已经点燃了,太监手中也挑着龙兴灯笼,薛翃微微凝神,发现那个人的眉眼熠熠地沉浸在光影之中,一如既往,毫无改变的样子。
可她眼前突然出现在行刑那日,给绑在柱子上,四肢都僵硬无法动弹,眼前那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那种血红,瞬间把正嘉的身形也淹没在内。
没有任何预兆,薛翃往后跌倒。
正嘉皇帝吃了一惊。
他本能地踏前两步想要将人扶住,却有个身影更快地赶到,抢先及时地将薛翃扶抱住。
***
薛翃深知正嘉的性子,他的心意已动,就绝不会收敛退缩。
丹房内听郝宜来请,薛翃不肯从命,一自然是为了丹药,二却是因为深知正嘉的脾气。
正嘉甚是推崇方外的修道之人,既然让郝宜来请,可见是对和玉也起了兴趣,就算她不肯去,对正嘉而言也绝非忤逆抗旨,何况她写了那个字。
那是投其所好。
正嘉虽沉迷道术,却是个极聪慧的心性,之前薛翃伴驾,他便经常写些字谜,发给朝臣,或者宠妃,薛翃最解他的意思,别人不懂的,往往她会解答,所以正嘉也对她格外另眼相看。
甚至有一次对她说道:“爱妃才是朕的解语花,不像是何妃,真是辜负了好名字。”
当时的淑妃就是何雅语,薛翃笑道:“淑妃在这些上面虽然等闲,心思还是很玲珑精细的,比如皇上前日咳嗽了声,淑妃便立刻叫人炖了雪蛤百合汤给皇上润肺。臣妾看似精巧实则驽钝,心里毕竟缺乏算计。”
正嘉那会儿将她搂入怀中,带笑说道:“你要什么算计,朕就爱你这般天然娇憨,有朕在,你也不需要算计什么。”
薛翃那会儿是为了后宫和睦,免得正嘉的话传到淑妃耳中去,引淑妃不高兴。所以在正嘉面前为她说好话,没想到这句却是一语成谶的意思。
可是经过三年的沉淀,她居然还是有些无法面对这个人。
一想到那日黄昏正嘉若隐若现的眼神,那股撕筋裂肉般的惨痛如此鲜明的浮现。
听冬月说起,那时她晕厥的时候,是萧西华及时赶到,陶玄玉却仍在布置罗天大醮禳除邪祟之事,不曾回来。
西华将她带回了放鹿宫,正嘉皇帝则派了郝宜在放鹿宫观察侍候,先前太医们来看过,无非是说她身体虚弱,又加上耗神劳力,需要好生调养歇息,如此而已。
薛翃醒来的时候已经寅时将过,西华见她醒了,便道:“小师姑,你不要太过劳累,好歹要照看好自己,别叫人太担心了。”
薛翃道:“你不在你师父身边,怎么回来了?”
西华说道:“师父本是让我回来交代一声,说这两日他不会回来,让小师姑掌看着众弟子,没想到你偏把自己累倒了。”
薛翃一笑:“我有数,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也别跟你师父说,免得让他分神。知道吗?”
西华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悒郁的表情,薛翃道:“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西华这才答应,“那么我先回去了。”
薛翃点头:“你去吧,好生相助你师父。”
西华迟疑地转身,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出门去了。
西华去后,冬月说道:“小师姑,大师兄很担心你呢,昨晚上都在外间守着,一刻也没离开。”
薛翃道:“西华宅心仁厚,又从来敬重尊长,所以你们师父才也那样重看他。”
冬月欲言又止,薛翃问道:“绿云那边可有消息?”
“师姐派人送信回来,说是公主昨夜虽有起夜,但精神尚好,想必是小师姑的丹药有了效果,方才有派人来说,公主喝了粥。请小师姑安心。”
薛翃闻听,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侯外间郝宜进来,见薛翃起身,便道:“仙长可大安好了?”
薛翃下地:“公公如何在此?”
郝宜道:“昨儿您可把我们给吓坏了,皇上特命奴婢来伺候着呢,看看有什么要用的,务必要让仙长好好的。您觉着怎么样?可想吃点什么?”
薛翃道:“多谢皇上圣眷。也劳烦公公了。”
“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为了皇上效力罢了。”
薛翃叫冬月先退了,便看郝宜:“郝公公忠心耿耿且又善解人意,可算是皇上身边头一号得用之人了吧。”
郝宜笑道:“不敢当,我其实是最蠢笨的一个,我顶上的那几位师兄都是最精明强干的。”
郝宜,齐本忠,田丰,还有一名张相,是正嘉皇帝身边几个最得力的太监,但是却有一人本来位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