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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怀英看准时机,冉冉向这边过来,端然施了一礼,“傅良娣。”
傅瑶木然看着她,“穆小姐不必多礼。”
这穆怀英是不是吃错药了,那会儿还盛气凌人的,现在却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脸上都起了褶子,实在诡异。
穆怀英并不计较她的冷淡,笑容愈发灿烂,“素闻良娣为人宽和,适才我冒犯了良娣,是我的不是,因此特来向您赔礼。”
事出反常必有妖。傅瑶皱眉说道:“些许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良娣这般说话就是折煞我了,我那会左思右想,心中总是不安,定得亲自向您赔个不是,才能化解我方才的无礼。”穆怀英楚楚说道,“良娣若真心原宥,那么我以茶代酒,请良娣务必满饮此杯。”
傅瑶看着她手中那盏热腾腾的茶水,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她读过的小说不少,茶水里下药这种更成了老梗了。穆怀英手中端着的这杯茶,颜色清澈无比,可是也难保没做什么手脚。
可如今是在宫里,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谅来穆怀英不敢捣鬼。
傅瑶伸手接过,却并不打算饮用,只装装样子罢了。岂料两手相接的一刹,穆怀英一时没拿稳,整盏茶皆泼在她鞋面上。
精致的绣鞋立刻变得湿濡一片。
穆怀英忙神色惶惶的跪下,“臣女有罪,还请傅良娣降罪。”
她是无心之过,傅瑶怎好为这个责罚,只皱了皱眉,“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秋竹取出手绢,拼命揩拭鞋面上的水渍,奈何这绸缎不经揉搓,越是擦拭,越变得皱巴巴的。
“良娣若不介意,我这儿有一双备用的绣鞋,我与您的身量差不多,大约能抵得过。”穆怀英殷勤提议道。
还真是准备十足啊。
傅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穆怀英被她盯得不安,忙垂下头,嗫喏着:“臣女也是为良娣您考虑,良娣不要嫌我冒失才好。”
算了,眼下鞋子才是要紧事,这副模样的确不能见人。傅瑶伸出手去,“给我吧。”
穆怀英欣喜地将包裹递给她,却又踌躇:“这大庭广众的……”
这么多眼睛看着。何况还有男子,的确不便当众裸露玉足更换鞋袜。连傅瑶也觉得难办。
穆怀英忽然变得耳聪目明起来,指着花木掩映处露出的一角飞檐,“良娣,那儿有一处僻静的小亭子,我扶您到那儿去吧。”
纵然疑心其中有什么诡计,傅瑶还是点了点头——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秋竹原也要跟上,穆怀英朝她嫣然一笑,“等会儿公主殿下回来,若找不见傅良娣,只怕会着急,秋姑娘你不如留在这儿,也好有个照应。”
秋竹只得留下。
傅瑶瞧在眼中,只默然不语。
*
秦爽拭了拭额上的汗,也准备休息一阵——他那些同伴闻得热闹,都跑去趋奉太子去了,他可没这份闲情逸致。
不过是出身高贵一些,却生来就是所有人的焦点,这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索然无味的想着,寻了块干净的青石板坐下,摸出腰际的皮囊正要喝水,就见一个小丫头匆匆过来,施礼说道:“秦公子,傅良娣邀您到那边亭中一聚。”
“傅良娣?”秦爽愕然。
小丫头胆怯地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才谨慎地点了点头,“是,我是伺候傅良娣的侍女,良娣有几句话,一定要亲口对您说。”
“这样不妥吧?”秦爽有些犹豫。上次与傅瑶见面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那会她的态度可是果决干脆的很,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小丫头含着两泡眼泪,忽然咬唇跪下,“秦公子,请你一定跟奴婢走这一遭。婢子知道此事不合规矩,可良娣她执拗得很,若不能了这个愿心,只怕会有终身之痛。秦公子您好心有好报,就破例这一回吧。”
莫非傅瑶在太子宫受了屈辱,才急急要向他吐露衷肠?
秦爽脸色微变,猝然起身,终是下定了决心,“好,我跟你去。”
小丫头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想不到这秦公子看着聪明,竟也是个蠢货。
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在前边引路,“公子请随我来。”
那边厢,元祯好不容易才冲破人流的拥堵,紧赶着向傅瑶的方位走来,谁知到了栅栏边上,却不见人影。
跑到哪儿去了?莫非故意躲着不肯见我?元祯悄声嘀咕一句。
郭丛珊含着得体的微笑走过来,莲步姗姗屈膝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元祯草草摆了摆手,并不看她,仍然左顾右盼。
郭丛珊丝毫不觉得受到冷落,矜持地笑道:“太子殿下是在寻傅良娣吗?”
元祯皱眉看着她。
“我才看到傅良娣往那边去了,就在西南角的小亭子里。”郭丛珊伸出纤纤玉指,遥遥指了一个方位。
“多谢。”元祯简捷地说了一句,抬脚就朝亭子走去。
郭丛珊寸步不离跟在身后。
这人好没有眼色。元祯压住心头怒火,勉强说道:“你跟着孤做什么?”
郭丛珊镇定自若,“皇后殿下适才为女眷们分发绿菊,作簪花之用,给傅良娣也留了一朵。”
元祯硬邦邦的伸出手来,“给我吧,我转交给她就好。”
郭丛珊敛衽说道:“不敢,皇后娘娘的吩咐,不敢令太子殿下代劳。”
“随你罢。”元祯拂袖说道。
郭丛珊仍亦步亦趋地紧随。太子走得飞快,她跟得也不慢,虽然脸上冒出了汗珠,嘴里也微微喘息起来。
元祯眼角余光瞟着,并未生出怜香惜玉之意,只觉这女子讨厌无比。有些人的脸皮真厚起来,就连刀剑都戳不出一个洞眼。
郭丛珊显然已修炼到家了。
第22章 解决
穆怀英一壁行着,一壁没话找话的说些奉承之语。她既然爱说,傅瑶也就听着。横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往心里去。
不一时到了小亭,里头果然僻静的很,穆怀英殷勤地蹲下身,取出包袱里的干净鞋袜,“良娣先换上吧,免得着凉。”
傅瑶慢慢褪下湿袜,眼睛却警醒的留意周遭的一举一动——穆怀英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不得不让人生疑。
廊柱后忽然转出一个人,是位翩翩佳公子,他轻声唤道:“傅良娣。”
傅瑶识得这声音的来由,抬眼望去,不禁失声,“秦公子!”
穆怀英看看亭下,郭丛珊与元祯正顺着一条羊肠小径过来,距此只有数十步之遥。她觑准机会,上前悄悄推了一把,还未穿好鞋袜的傅瑶立足不稳,整个人直直地向前扑去。
秦爽忙拦住她,急急问道:“傅妹妹,你没事吧?”
这一幕恰好叫上来的元祯瞧见。
秦爽的胳臂还搭在傅瑶手上,他忙撤回衣袖,施礼道:“拜见太子殿下。”
已经晚了,看到方才那一幕,任谁都会有疑心——何况,傅良娣的左足现下还裸露着,无疑更增添了一丝香艳的证据。
郭丛珊用手绢掩去唇畔的冷笑,悄悄向穆怀英使了个眼色。
穆怀英会意,立刻尖声叫起来,“好啊,傅良娣,你胆敢在此与人私会!”
秦爽急急地辩解,“你别乱说!我是适才收到一个口信……”
“都有密信了,不是私会是什么?”穆怀英鼓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得意非凡。
郭丛珊敛衽上前,施礼说道:“殿下切莫轻信,我看里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素闻傅良娣与秦公子原是旧交,如今会面,怕也是为着从前的情谊罢了。”
她假意开脱,却不露声色地暴露出以前的隐秘,听了这话,只怕谁都以为两人是旧情复燃。
傅瑶听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无疑是一个做成的圈套,等着她往里头钻罢了。
更麻烦的是,这是原身的历史遗留问题,她接受了原主的身体,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隐患——她自己是对秦爽无意,却保不住这两人真的有旧啊。
不管心中如何忐忑,傅瑶表面看起来仍十分镇定,她从容地收回雪白足腕,旁若无人地穿好鞋袜——自然是干净的那双。
穆怀英仍在旁边喋喋不休,傅瑶一个眼刀扔过去,冷声道:“穆小姐如此多言,恐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穆怀英一惊,看看四周,果然寂寂无声,只有自己聒噪。她怕自己做得太过反而引火烧身,只好噤了声,先退过一边。
傅瑶亭亭走到元祯身前,施礼说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她在等元祯发问。
只要元祯肯问,她就肯答——虽说解释起来有些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