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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顺风顺水的缘故,林二先生踩着二月的尾巴进了京城,竟比大家预计的要早了好几日。
老师回来了,袁长卿便一下子被林仲海给管制了起来,以前那些却不过情面的文会,如今也都由林二先生出面给挡了回去。且林二先生还不客气地给他和林如轩、林如亭几个布置了许多的功课。看着终于摆脱那些应酬,像个考生般埋头书堆里的袁长卿,珊娘也悄悄松了口气。
对于一个即将踏入仕途的人来说,名声极其重要,何况袁长卿原就是才名在外的。那些所谓的文会,许多都是别人为了攀附他的名气而起的,其中更有一些,原就是袁家人为了分散他的精力而在暗地里使的坏。只要袁长卿有一个不肯去,便会被人灌以“恃才傲物”的名声。而他若全都去,必定会影响到他的备考。如今由老师林二先生出面替他拒了,至少可以叫那些有心人的算计全都落了空。
袁长卿这里终于可以安心备考了,珊娘便默默做了那后勤支援总指挥,连大公主那里下了帖子给她,她都给婉拒了,只说家有考生,万事不便。大公主倒也不曾怪罪于她,和方家、五老爷一样,也给珊娘送来了许多提神醒脑的补品。珊娘便跟着她的那些药一起,将那些补品全都炖给了袁长卿进补。
话说,被五老爷一路带回京来的,除了林家女眷们之外,还有一个德慧大和尚。袁长卿老觉得珊娘身子虚,便拉着老和尚过来给珊娘诊了一回脉,竟是除了一般女子多少都会有的气血不足之症外,珊娘的身体果然挺好的。诊完了脉,珊娘不禁一阵得意洋洋。袁长卿则睨着她道:“你睡觉轻,容易惊醒。”这是气血不足之症状。珊娘顿时不吱声儿了。
进入三月后,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珊娘见袁长卿很是怀念她原先的那座小楼,便把后院里的小木楼按照她那春深苑的格局重新布置了一番,又把楼下辟作了袁长卿的读书之处。
袁长卿对此表示甚是满意。
只是,叫袁长卿有点哭笑不得的是,他对自己的学习进度极有把握,偏珊娘总不放心他,总时不时过来查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倒叫他看着她进进出出地分了神。
见珊娘进来亲自给他添了一回茶,袁长卿大手一伸,捉住珊娘的腰将她带过来,又按着她在腿上坐了,偏两只眼睛只自顾自地看着书。
珊娘掰着他的手挣扎了一回,只挣扎不脱,便无奈道:“你倒是好好看书啊。”
袁长卿一本正经地皱着眉道:“我倒想好好看书来着,偏你这么进进出出老引着我去看你,我哪还有心思看书。你且老实坐着,我倒还能安静看一会儿书。”
珊娘:“……”
——好吧,是她理亏。
于是她把该小厮做的活计还给炎风后,便避开小楼,只安静地在前院折腾着原该她做的那些事。
之前珊娘就有些嫌弃他们的院子里没个绿色,如今趁着三月春光,又想着这里离后面小楼挺远,应该不会影响到袁长卿,她便叫花叔买来许多花木,在前院里折腾了起来。
前院的地上原是以青砖配着鹅卵石铺了一地精致花纹的,珊娘舍不得破坏掉,便叫人把新买来的垂丝海棠种在花缸里,放在那廊下的台阶旁。又叫人烧了些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花盆,再计算着开花的季节,沿着那抄手游廊种了一圈的各色花草,务必保证哪个时节院子里都有花开。
袁长卿拿着书从角门处进来时,珊娘正跟花叔讨论着,是再买几只大花缸种上几株蜡梅,还是干脆狠狠心,把东南角的地砖给撬了,直接种在地上。两人都背对着角门,谁也没看到袁长卿进来,直到袁长卿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背后响起。
“这不是那只捡回来的笔洗吗?”
珊娘一回头,便只见袁长卿手里拿着那只青釉裂纹笔洗,正低头看着她才刚种进笔洗里的一丛铜钱草。
“竟还可以这样玩儿?”袁长卿抬头看向她。这只笔洗是他们在收拾小木楼时从角落里找出来的,许是前一个主人遗落在那里的,看着灰扑扑的很不好看。如今种上一丛碧绿的铜钱草,倒衬得那灰青色一下子亮眼起来了。
珊娘看着他眨了眨眼,回头问着正好从屋里出来的六安:“什么时辰了?”
六安挑着帘子往那条案上看了看,回头笑道:“巳初三刻。”如今她不用在心里把钟上的西洋时间和大周通用的时辰来回倒算着,也能一口报出时辰了。
珊娘顿时冲着袁长卿一阵挑眉,“你怎么回来了?”算算他进书房前后都还不到两刻钟呢!
袁长卿也不答话,拿着那只种着铜钱草的笔洗,转身又从角门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珊娘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她是不去后面打扰袁长卿了,偏袁长卿倒跟坐不住似的,隔三岔五便要往前院跑一回。
捡起被袁长卿打断的话题,珊娘跟花叔才刚商量定,一回身,便看到袁长卿握着那卷书又踱了过来。
“这回又怎么了?”珊娘迎过去问道。
“哦,我想跟你说,比起蜡梅,我倒更想要个花架子。”袁长卿一指院子中央那只从花园里移过来的石圆桌,“就搭在这上面,正好配这张石桌。”
珊娘叹气道:“你好好看你的书行不?这些哪用得着你操心!”
“可我想要一个花架子,然后种一架子的紫藤……”
“行行行,我替你弄个花架子,再种上紫藤!”珊娘推着他,“我在你那里,你说我扰得你不能安静看书,如今我不去打扰你,你怎么倒老往外跑了!”
袁长卿故意拖着脚,扭头凑到她耳旁小声道:“我才发现,你不在我那里,我反而更不容易专心。要不,你还是过来吧。”
珊娘:“……”
袁长卿原就有博闻强记的本事,且他老师给他打下的基础也极是扎实,如今不过是按照林二先生的布置把那些功课再加强一遍而已。他心里对自己极有把握,加上想要在珊娘面前显摆他的举重若轻,便故意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看一遍书,倒要出去溜上两圈……
若说别人家的考生就差要头悬梁锥刺骨了,珊娘看自家的这个考生,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偏她所知道的那个“未来”如今又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考生家……属,珊娘心里好一阵为难,她既怕催着他去看书,是给了他太多的压力,又怕他自信心过了头,倒自己把自己给绊一跤……
如此这般的纠结中,下场的日子渐渐临近了。
终于,转眼便是四月初八了。一早,五老爷就带着五太太侯瑞侯玦小全哥儿全都杀了过来。一家人忙忙碌碌地替袁长卿收拾着考箱等物。五老爷生怕出什么纰漏,早早就找林二先生打听了,且还特特列了一张长长的备物清单,叫侯瑞念着,他则一样样地仔细核对着。五太太和珊娘挤不过去,便替袁长卿收拾着各种吃食。
圣元革新后,大周的科举制度也革新了。原本前后共要考九天的春闱,如今只需要考三天时间。但这三天里,人仍是要被关在贡院里苦熬的。珊娘做了许多新鲜的吃食,正在仔细嘱咐着袁长卿注意饮食起居时,毛大忽然跑进来禀报,说是来了个客人,是来给大爷送考的。
珊娘一阵皱眉,她以为是袁家人假惺惺地过来作态的,毛大却说不是。
袁长卿迎出去时,珊娘不放心,便匿在二门后悄悄往前厅看了看。就只见前厅门前站着好几个带刀的侍卫。廊下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正侧头跟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说着话。
那青年珊娘不认识,那少年倒是老熟人——五皇子周崇。
珊娘顿时一眨眼,悄悄退了回去。她若没猜错,来人应该就是当今的太子,后来的昭文皇帝周峻了!
想着太子竟亲自来给袁长卿送考,珊娘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儿很是奇妙。前世时,便是袁长卿后来得了重用,一开始时他也并没有入太子的眼。这一世却不知道又是哪里起了变化,倒叫袁长卿这么早就得了太子的青眼……
她自是不知道,前世时袁长卿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好好的,这一世却是因为替她报复那些算计她家的人,而提前叫太子注意到了他的精于谋算。
太子在前厅并没有呆多久,只一会儿就走了。五老爷才刚问着珊娘“谁来了”,袁长卿便带着五皇子周崇进来了。
周崇是个不拘小节的,五老爷也是个不讲规矩的,二人早在梅山镇时就成了忘年之交。这会儿五老爷一时也忘了五皇子给珊娘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