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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救了我?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怎么这时候偏出现在这里?”她微睁开眼,见星涟一身低等宫女装,头上脸上又顶着许多水草和浮萍,狼狈不堪,想当然的认为她就是个宫女。
然而她的语气却是质疑的,一点也没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反而像是怀疑自己的落水和她有关。
星涟好心救人,这女的看样子并不怎么领情,心中自然不悦,照她的性子应该立刻甩手走人。但她现在还没想暴露自己,此女身份未明,要是惹恼她,让她嚷嚷起来,后果很难说。
“奴婢紫云,是碾香堂伺候楚美人的宫女,途径此地,听见有人呼救,没想别的,就下去救您了。”星涟临时想到假借紫云的身份,或许也可借此向这位不知名的“贵人”打探点什么。
“碾香堂?”女子显然对这个名字颇为陌生,想了好一阵才依稀回忆起,疑惑道,“听人说那是冷宫,你一个冷宫的宫女,没事跑到御花园来做什么?”
星涟低下头挤出两滴眼泪,姿势改为双膝跪地,假作惶恐地向她磕头:“楚美人身染恶疾,冷宫里缺吃少穿的又没法请御医,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来御花园偷几条鱼回去为她熬汤补身子。可鱼还没抓到就……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求贵人开恩,饶了奴婢吧!”
“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星涟胡扯一通,女子竟然没有再怀疑,将手伸给她,示意她扶自己起来,“你可知道本宫是谁吗?”
“奴婢不知。”
“本宫是含元宫沈昭容。”她的语气中有那么点掩不住的自得。
新帝后宫人数寥寥无几,星涟这个被所有人遗忘的美人和没有一样。此外就只有一个皇后,贤妃淑妃,位分低的三四个,而九嫔级别现在也就封了进宫不久的沈若华一人。
比起备受冷落的其他后妃,她可以说很风光了。
星涟不了解桓肆后宫的构成,但她知道,昭容是个品级颇高的妃子,反正她惹不起,就算现在是人家的救命恩人,也要在她面前装怂。
“奴婢拜见昭容娘娘。”她畏畏缩缩地又要跪拜,沈昭容微笑着制止了。
“主子都被打入冷宫了,你还不离不弃,又愿意以身犯险救路人于危难之中,可见你是个有良知的好人。”她话锋一转,眼神突然阴冷,“可宫里最见不得你这样的好人。这里到处都是豺狼虎豹,越好的人,越是会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星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一个刚认识的小宫女说这种话,莫不是脑子进了水,想拉拢自己为她做事了?
她不想应对,唯有装傻充楞。
“呵,不过刚得圣宠一个月,这宫里就有人想我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一多事,有可能给你和你主子惹了个很大的麻烦?”
星涟心中一凛,看样子这位沈昭容今天掉进水里还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杀。她的救人之举,说不定已经被幕后要害死沈昭容的人怀恨在心了。她可一点也不想被卷进后宫这些乌七八糟的争斗之中啊!
“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请娘娘明示。”她现在对后宫的形势一无所知,万一真有危险,总得知道点什么才能提前做准备。
沈昭容手搭上星涟手背,和颜悦色道:“这样吧,你送本宫回去,本宫再与你细说。”
贵人对宫女态度再和蔼,那也是命令,就算她可能会杀了她,眼下星涟也只能服从。
御花园中心最高峰飞来石的顶上可以俯瞰整个御苑景观。
玄衣男子负手站在凉亭中,右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夜光杯,视线跟随在御河边两个相携离去的女子背影上。
“江徳彦,那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身后几尺远的总管太监江徳彦见他看了这许久,总算是忍不住问了,脸上不由露出老母亲一般欣慰的笑容。紧赶着上前两步躬身笑道:“回圣上,那位主子看身形像是新进宫的沈昭容,您今晚是不是要摆驾含元宫?”
江徳彦从桓肆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他多年,知道他不喜欢手下人自作聪明揣摩他的意思。关于后妃侍寝这些闲杂事儿,桓肆自己不发话,他就是心里着急,也不敢自作主张帮人家“美言”。
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帝王的责任之一,自古以来哪个君王不是三宫六院?先皇建明帝的后宫人数算少的了,一生中也有十二三个妃子。桓肆做皇子的时候红颜知己无数,出了名的风流不羁,可即位以后却清心寡欲起来,一年到头召幸后妃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清。
身为一国之君,勤政爱民,不沉湎于女色享乐当然是好事。但桓肆都二十二了,至今连子嗣也没有一个,纳妃选秀也不积极,他后宫几个妃子还是太后太妃们担心子嗣问题硬塞的。
江徳彦看着他每夜不是批阅奏章就是挑灯看书,极少踏足后宫,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这可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今日桓肆突然对一个女人表现出感兴趣,江徳彦就跟终于见自己儿子开窍了一样,恨不得马上把沈若华洗干净打包送到龙床上。
说来宫里的女人经过精挑细选,出身名门望族,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这位沈昭容无论哪方面都不算特别突出,让很多人纳闷她为何能入了圣上的眼,进宫不久,就超过了那些家世和容貌都胜过她的贵女,晋为九嫔之一。
江徳彦跟在桓肆身边久了,自忖还是比较了解他。桓肆以前倾慕过秦国公府的孙小姐楚月河,可是后来楚月河被赐婚给腾王桓律,成了他的嫂子。男女之情这回事,求而不得最是容易让人念念不忘,有些人心里一旦有了一道白月光,其他人都进不去了。
他瞅着那沈昭容行止间弱柳扶风的姿仪,还有恬静素雅的气质,与楚月河如出一辙,猜想这就是圣上愿意抬举她的缘故。
桓肆回头觑他一眼,又转过去,淡淡道:“不是问她,朕是说救人的那个宫女,她是那个沈昭容宫里的?”
感觉到主子对自己有一丝不满,江徳彦额上渗出冷汗,皇上很讨厌他们自作主张,他就不该多嘴问那最后一句。
遥望一眼搀扶着沈若华的小宫女,江徳彦仔细想想,对她完全没印象,他从不注意这等人的。他可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别说含元宫里的一个低等宫女,就是皇后宫里,够资格让他认识的也只有几个高等宫人和嬷嬷。
“那老奴可不认得了,这宫女们穿的都一样,离得又太远,实在是看不清啊……”江徳彦不敢胡乱猜测帝王心意了,只好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有什么说什么。
隔得远,那小宫女看背影身材是窈窕袅娜引人遐想,谁知道脸怎么样呢?他要是这会儿在这撺掇了什么,万一到时候皇上见了人对她不满意,怪到他头上怎么办?
“让人跟去看看,弄清楚她到底哪个宫的,叫什么名字,别惊动了旁人。”
“奴才遵旨。”
现在找人是皇上自己提出来的,就算找到了他不喜欢,也没理由迁怒别人了。江徳彦当然乐得自家圣上多看上几个美人儿,趁底下那二女还没走出视线,马上派人去办事。
第20章
沈昭容名若华,在闺中时素有贤淑美名,被太后看中选入宫。她比很多人走运,刚进宫就得了皇上垂青,一个月之内得幸两次,很快从才人升到昭容。可她晋升速度太快,难免引起别人嫉妒,在这宫里根基又不稳,身边连可信的人也没两个。
今日若华出来赏荷花,兴致一来,学前人划舟入藕花莲叶之间,跟来的宫人原本守在岸上,不知怎么的不见了。她的小舟划到一半,船底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很快船沉了,要不是星涟恰好经过,她就死定了。
沈昭容让星涟扶自己回到了含元宫,令人找了身干净衣服,带星涟下去洗澡。
她自己则由贴身的宫女伺候着沐浴更衣,出来后喝完姜汤驱寒,才有人战战兢兢地来报,今天随她出去的宫女秋荷被发现上吊死在房里。
秋荷是她从自己家里带进宫的婢女,要是连她也被买通,这偌大的含元宫,到底还有谁是可信的?沈若华心惊肉跳,感到一阵后怕,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出卖了主子畏罪自杀还是被人当作了替罪羊。
如今秋荷已然死无对证,目睹她溺水的又只有一个不知来历真与假的紫云,既无更多证据也无线索,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也很难查出到底是谁要害死她。
她打发含元宫的管事太监去处理秋荷的后事,对外只说暴病而亡。念在她从小服侍自己多年,毕竟彼此有那么些主仆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