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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人,其实早就无药可救了,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恨不起来。事到如今,我对你依然只有爱,没有恨。”说着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温柔缱绻地吮吸她的唇瓣,等到分开时才惊觉她已满脸泪水,不由心疼道:“是我不好,可是弄疼你了?”
宋卿鸾摇了摇头,只望着他苦笑道:“当年你我初识不久,我有意刁难,信口说了诸多心愿,你却费尽心思,一一替我办到,我原以为你是个傻的,可今时今日我才明白,你竟是个痴的。”
殿内烛花已许久未剪,灯光便渐渐黯淡下来。宋卿鸾攀住他的脖颈,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太傅,我……我突然觉着头上的翟冠太沉了些,你帮我把它取下来,好不好?”
他吻着她道:“好。”动作轻柔地将她头上的翟冠摘了,又取下旁的配饰,散了她的发髻,她的一头如瀑长发便随之倾斜下来:“这样可好些?”
宋卿鸾轻轻“嗯”了一声,又说道:“太傅,我们去拜堂吧,趁我现在还有些力气,你将我扶起来,我们一同将天地拜了,好不好?”
他自然说好,扶着她小心地走到案旁,见上方摆着的两块牌位,先径自躬身拜了,然后才与宋卿鸾一并行礼。
殿内只他二人,并无赞礼傧相,是以周怀素半扶半搂,与宋卿鸾每行一礼时便随之赞礼,声音温润清朗,极是动听:“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待要行这第三礼时,他忽然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笑道:“只差这最后一拜你我便成夫妻了,到时你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嗯?”宋卿鸾其时身上已无半分力气,全靠他扶持才能勉强站立,听了这话仍是打叠起精神,与他笑道:“那可好得很。我宋卿鸾今日能够嫁与你段尧欢为妻,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之事,无论如何,也绝不后悔。”他微微一愣,复又笑道:“好……夫妻对拜……”两人挨的极近,宋卿鸾体力不支,离不了他的搀扶,故而行对拜之礼时也只一齐微微低头,这样一来,两人额头不免相碰,宋卿鸾抵着他的额头,微微笑道:“礼成。”忽然起了咳嗽,身子一软,整个儿倒在他的怀里。
他连忙拦腰将她抱回了床上,宋卿鸾仍伏在他的怀里,手却摸索着拿起了一块红巾,缓缓地将它罩在头上:“接下来,该掀盖头啦。”他强自忍住泪水,说道:“哪里有新娘子自个儿盖盖头的?”
宋卿鸾隔着红巾咳嗽不停,断断续续地说道:“新……咳咳……新郎官……难道……难道不想……咳咳……不想见见……自己的新娘子么?”
有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打在那鲜艳的红盖头上,转瞬溶浸了去。
他含泪笑道:“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我怎么能够不看呢?”微微颤抖着将盖头掀了,却见宋卿鸾白玉般的一张脸孔,苍白透明,全无血色,嘴角处却汩汩流出鲜血,两相映衬,乍眼看去,只觉触目惊心。
他虽早知宋卿鸾如今境况,但如今亲眼见到她濒死之状,只觉心如刀绞,连声道:“来人,来人啊!”却也知道根本无济于事。
小全子一直守在殿外,此时听到呼喊便连忙跑了进去。见了宋卿鸾之后不由嚎啕大哭,爬跪着抓住宋卿鸾的衣角:“圣上……圣上啊!”颤抖着用衣袖去擦宋卿鸾脸上血迹,却是越擦越多,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奴才这就去请庄大人……”
“站住。”宋卿鸾此时已止住了咳嗽,然而鲜血却仍是源源不断地自口中溢出,淌过了鲜红嫁衣,四下蔓延开去,倒似这大红嫁衣浸了水一般,唯有从衣袂处缓缓凝聚滴落的液体,是鲜红的颜色,落在地上,霎时溅开朵朵血花。宋卿鸾摇了摇头,艰难说道:“不准去,没用的……朕大限已至,任谁都救不了我了……”
小全子哭得愈发凶了:“可是圣上……”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你退到一旁,让我最后……最后再跟太傅说会话……”
小全子捂着嘴退到一边去了,只不敢看她,唯恐哭出声来。
宋卿鸾抬头看他,见他双目通红,只怔怔地望着她,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里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她在哭泣。她却慢慢笑了,伸手抚上他的面容,指尖触碰到了他纤长的睫毛,她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下半张脸满是血污,仿佛一个饮血啖肉的妖怪:“我……我现在的样子,吓坏你了吧?”
他连忙摇头,只发不出声音。
宋卿鸾慢慢笑了,低头去看那件半湿的嫁衣:“我……我其实从来……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今日第一次穿,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他哽咽回道:“好看,再好看也没有了……你怎么样都好看。”
“那就好,这身嫁衣,我只为……只为你一个人穿。”试着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太傅,你……你不要难过,今日结局,其实一早就注定……像我这样的人,满手杀孽,注定不得好死,活……活该是要下地狱的……你……你不要难过……”
他却哭得愈发凶狠了,脸颊紧紧贴上她的:“你不要怕,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咱俩永不分开。
她却挣扎着说道:“不……太傅,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你答应我……“喘息地愈发厉害,却仍要继续开口:“只……只一点,你不许忘了我,一定一定要记我一辈子……我……我不是个好人,可……可你不许记我的坏处,你只能记我的好,知……知不知道?”
他泪中带笑,看着她道:“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宋卿鸾笑着“嗯”了一声,这才转过脸与小全子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仔细……我死之后,将我藏在望郦山南麓……修建双人陵墓,待太傅百年之后,与我合葬……着承瑾继位,命……命段尧欢与崔长生二人从旁辅助……”又看向他道:“若……若太傅经此变故,不愿再留在朝廷,那……那也全随你……”与小全子续道:“替我转告承瑾,就说姑姑对不住他,不能……不能看他长大了,教他一定好好照顾自己,长大后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有……帮朕跟他说,姑姑从来没求过他什么……只希望他登基之后,无论雪影犯了什么错……都……都请饶他一命……保他余生平安……”
小全子哭道:“圣上放心,奴才都一一记下了。”
“还有一事……”宋卿鸾目光飘散开去,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怔怔道:“罪臣周氏,为人阴鸷刻毒,任丞相一职期间,极尽谄媚挑拨之能事,阳奉阴违,欺君罔上……掳掠皇子在前,残害同僚在后,罪无可赦。今虽令太傅复生,稍偿罪孽,然功不抵过,着朕旨意,赐毒酒一杯,死后焚化,将其骨灰扬入北海,令其永世不得入土……”又喃喃道:“我这生生世世,都不要与他再有半分纠缠了……”
小全子见宋卿鸾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若先前嘱咐他的那番言语是至关重要,避无可避的,那方才下令处死周怀素的那大段话就显得过分冗余了,因为其实宋卿鸾的意思只需用一句“将周怀素处以‘鸩毒’之刑,死后挫骨扬灰。”就能够说清了,偏偏宋卿鸾痛陈其过,道明缘由,在开口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而且吐字清晰,并无断续,显是极力维持了的,小全子这么一想,只觉宋卿鸾对周怀素恨意之深,竟已到了如斯地步,宁可少些功夫与段尧欢话别,也要多费唇舌将周怀素的罪状一一陈述,乃至具体吩咐其刑法之类,将这许多珍贵时间花费在一个他看来不太相干的人身上。当下他伤心之至,便也不再多想,领命道:“奴才记心上了。”
宋卿鸾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我死后你可还乡,我平素赏你那些东西,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了……你下去罢……记着待会替朕更衣。”
小全子含泪应了,他心知此刻一别便是永诀,临行时又多看了她两眼,到底忍不住,两行泪淌落下来,躬身退了下去。
他此时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宋卿鸾,神情有些恍惚,到底没忍住心头那一份痴念,轻声问道:“我听说我离京的这段时日,你一直同周怀素在一处,那这么长时间的日夜陪伴,你究竟有没有一刻,对他动过真心?”
她缓缓摇了头,挣扎着去抚摸他的面容:“没有,从来都没有……太傅,我这一生,整整二十年,从头到尾,就只爱过你一个……”
他突然不可抑制地,痴痴笑了起来:“好,好……”
宋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