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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脱落下来,露出魏璎珞略显苍白的面孔。
“嘘。”袁春望揽她在怀,一只手捂着她的嘴。
魏璎珞原本挣扎不止,听见是他的声音,这才静止不动。
追兵的脚步声从他们身旁匆匆而过,渐渐跑远。
不等魏璎珞松一口气,袁春望已经拉起她道:“走。”
两人刚刚跑出甬道,密集的脚步声就往他们先前藏着的拐角涌来,傅恒绕过柱子,弯腰捡起地上的那顶灰帽,然后缓缓将脸转向两人逃走的方向,冷冷下令:“险些被他骗过去了,追!”
一行人追出去,因路上岔道极多,故而分兵几路,傅恒领着三名侍卫追至永巷外,忽脚步一停,喊道:“站住!”
车轮滚动的声音骤然一止,推着粪车的袁春望转过脸来,面色如常:“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傅恒走过去,目光垂落在粪车上:“打开!”
袁春望惊讶地看着他:“这可是粪车啊!”
傅恒冷哼一声,解下腰间佩剑,用剑一挑,粪车的盖子便落在了地上,他冷声吩咐道:“去检查!”
侍卫上前检查,摇头:“没有。”
粪车内空无一物,袁春望的表情看起来也极无辜,但不知为何,傅恒越看他越不顺眼,忽然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一个躲躲藏藏的黑影上,当即丢下袁春望,大步流星朝对方冲去,怕对方又跟刚刚一样逃走,故而一把揪住对方的胳膊。
“哎哟!”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魏璎珞回过头来,面带怒色,“你干什么!”
“……是你啊!”傅恒楞了楞,不知不觉松开了手,连语气都柔上了三分,“宫中有刺客,我正在抓刺客!”
璎珞举起手上的刷子:“刺客会在皇宫里刷恭桶吗?”
“对不起,我是职责所在。”傅恒无意为难她,回头问,“你们都查完了没有!”
众侍卫简单搜查了一下,立刻回答:“没有!”
傅恒松了口气:“璎珞姑娘,打扰了!”
目送他匆匆离去,璎珞松了一口气,扔了刷子就要离开。
“站住。”一个清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咳咳咳!”魏璎珞极刻意的咳嗽几声,回身道,“我正病得重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病得重?”袁春望冷笑一声,用力握住魏璎珞的手臂,将她袖子一掀,“我看是伤得重才对!”
月光下,魏璎珞手臂上鲜红一片,显然是灼伤,
魏璎珞吃疼道:“你干什么?”
“告诉我!”袁春望逼近一步,目光灼灼,“手臂上的伤从何而来?”
璎珞用力抽回了手,有些没底气的道:“平日干活受伤的……”
“呵。”袁春望冷笑一声,“万紫千红这项绝技,很容易烫伤自己,你手臂上的伤痕,正是铁水灼伤。”
“不是……”魏璎珞还想狡辩,可对方下一句却是:“来旺已经全跟我说了。”
来旺是被魏璎珞取代的小匠人的名字,这孩子因训练万紫千红而受了很重伤,正是为了给这孩子出口气,也是为了这孩子的将来,老匠人才同意让魏璎珞取代他上台,给慧贵妃一个教训。
听见这名字,魏璎珞就知他什么都知道了,当即闭上嘴,什么也不说。
“是为了给死掉的匠人伸冤?”袁春望盯着她,“还是为了……皇后。”
魏璎珞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头。
袁春望立刻了然,笑声更冷,带着一丝讥讽,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为了那么点微末的恩情,你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真是个蠢货!”
他的右手抚上魏璎珞的脸颊,也不知是否她的错觉,他永远冰冷如蛇的手指,今夜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温度。
“……我也对你很好。”袁春望垂眸望着她,声音低似呢喃,“我要是落难了,你也会为了我……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第八十三章 金汁
储秀宫内,宫女们进进出出,一盆盆清水送进来,又化作一盆盆血水送出去。
慧贵妃趴在床上,原本光洁如玉的后背,如今坑坑洼洼如同雨后的泥地,鲜血如芽,不断从泥土中长出来。
“疼,好疼……”慧贵妃一只手朝背上摸去,“痒,好痒……”
“娘娘,您不要碰!”芝兰在一旁汗出如浆,“千万别碰……啊,叶大夫,叶大夫你总算来了!”
曾为江南名医,如今则是弘历座上宾,名声压过太医署一头的叶天士背着药箱,匆匆走了进来。
为慧贵妃诊断片刻后,他回身对一同前来的弘历道:“皇上,这样严重的烫伤必须尽快冷敷上药,可慧贵妃一直追问是否留下疤痕,若是留疤,她就不接受治疗。”
“胡闹!”弘历皱眉道,“按住她,立刻上药!”
慧贵妃一听,立刻尖叫道:“不要,我不要留疤,我不要留下疤痕,皇上!我不要留疤!”
几名宫女上前将她按住,慧贵妃如同砧板上的鱼,拼死挣扎起来,嘴里不住发出哀嚎声,待到叶天士给她上药,叫声愈发凄厉可怜。
“这味道……”叶天士抽了抽鼻子,忽然停下上药的手,惊骇地道:“不好!”
弘历忙问:“怎么回事!”
叶天士哭丧着脸:“皇上,这味道不对劲儿,只怕那些不是铁水,是金汁啊!”
弘历自然晓得什么是金汁,说得通俗些,就是粪水,两军交锋,偶用滚水退敌,若其中混入粪水,敌军的伤口便会重复感染,极难痊愈。
慧贵妃原就疼得眼前发黑,听了这话,再也受不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待她悠悠转醒,身旁已没了弘历的身影,只有叶天士还在为她包扎伤口。
慧贵妃恨不得先前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可是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她的背受伤了,伤口被人泼了肮脏至极的金汁,慧贵妃哆嗦着嘴唇问道:“怎么样?伤口结疤了吗?”
“这……”叶天士心道这怎么可能,嘴上却安慰道,“贵妃娘娘,您的创面原本不大,若精心调养半年,便能逐渐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慧贵妃挣扎而起,面色狰狞地瞪着他,“本宫不管,你给本宫治,一定要把本宫治好,半点疤痕也不许留,知道了吗?”
“这……臣尽力而为……”
叶天士尽力了,但半月过去,慧贵妃不见半点好转。
“废物,没用的废物!你说用淡盐水清洗消炎,还要去除水泡,本宫全都依从!一个个挑破了水泡,你知道有多痛吗!啊?”慧贵妃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往日艳若牡丹的美人,如今却似一只讨债恶鬼,“为何伤口还不结痂!为何一丝愈 合的迹象都没有!说啊!叶天士!”
“臣真的已经尽力了!”叶天士额上一角青肿起,那是被慧贵妃丢出的瓷枕砸出来的,他极为难道,“可铁水里混了金汁啊!金汁肮脏,伤口反复感染,臣、臣已经尽力了!”
慧贵妃又要寻东西丢他,可她手边能丢的东西,已经全部丢出去了,最后只能歇斯底里地叫道:“滚!滚出去!本宫不想再见到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
叶天士急道:“娘娘,切不可动怒!不可动怒啊!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慧贵妃的身体摇了摇,软在了床上。
叶天士大惊失色,冲上去为她检查了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创面残缺,时出黄水,发热咳嗽,脉息浮数,我治不了!我治不了啦!”
说完,便要收拾药箱离开,芝兰吓坏了,用力拖住他:“不行,你不能走!你是神医啊,能医死人活白骨,你怎么不能治!”
叶天士:“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她就会浑身创裂而亡,哎,恕我无能为力。”
说完,他挣芝兰的手,快步离去。
芝兰追着叶天士而去:“叶太医!叶太医!”
芝兰追出去不久,慧贵妃便悠悠转醒,只是仍有些昏昏沉沉,睁不开眼:“芝兰,水……”
一只水杯递到她唇边,慧贵妃喝了两口,觉得有些凉了,正要掌嘴骂对方几句,却愣住:“你怎么在这?”
手持水杯的不是芝兰,也不是储秀宫的宫女,而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娴妃。
娴妃微微一笑:“怎么如此惊讶,贵妃不愿意看见臣妾吗?”
慧贵妃冷哼:“芝兰!芝兰!人都到哪儿去了!”
娴妃:“贵妃伤口久久不愈,应当按捺脾气,安心静养,怎么还如此急躁!”
慧贵妃冷笑:“乌喇那拉淑慎,你放心好了,本宫一定会好起来,绝不叫你看笑话!”
娴妃:“你如今后背鲜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