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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是惋惜盛睡鹤并非盛家子嗣才开口的,哪怕这孙子认在大房名下,同她隔了不止一层呢,好歹她的亲生骨血也能沾光。
这会儿弄出来说这盛睡鹤原来根本不是盛家子嗣,刚刚成长起来的靠山就这么被搬走了,老夫人哪里能不心疼?
尤其她这次专门带了亲孙子亲孙女儿来长安,图的就是靠盛睡鹤的名头物色婚嫁呢!
之所以话说的像是要找大房麻烦似的,归根到底也是老夫人出身太低,没什么见识,更谈不上政治上的敏感了。
这点盛惟乔也晓得,所以见盛老太爷喝住了明老夫人,也没什么恼怒,只暗自叹了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
片刻后,穿戴整齐的盛睡鹤也过来了。
这人不知道是对高密王府心存怨怼,还是为了顾及盛家人的心情,竟装扮如常:蟹壳青底瑞云纹圆领袍衫,外罩着广袖玄色光面鹤氅;墨发整整齐齐的束在琥珀冠中,横插云头圆簪;系革带;腰间一块羊脂玉佩,坠着葱绿攒花宫绦;足蹬皂靴,指戴骨韘。
这一身虽然质地做工都不错,但也只是平常时候的装束,尤其用色沉黯,半点喜庆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连他这年纪该有的飞扬跳脱也不见。
盛老太爷看到,都忍不住说:“等会高密王府要来接你,你这穿的是不是太素了?”
“又不是洞房花烛夜,何必刻意穿红着绿?”但盛睡鹤笑着摇头,“祖父忘记了?孙儿惯常不喜艳色的。”
盛惟乔注意到,他自称“孙儿”时,盛老太爷眉心狠狠跳了跳,似乎强自自控了下,才没有把视线投向孙女这边,女孩儿顿时吓的一个哆嗦。
“……你考虑好就成。”老太爷抿了会嘴,才含糊道,“如今的时局……往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毕竟做了三两年的兄弟姐妹……你们小辈说说话吧!”
本来盛惟乔才进来的时候,盛惟德一行人就很想围上来的,毕竟盛睡鹤的身世,现在已经合府都知道了。
只是慑于盛老太爷跟明老夫人在上头,才没敢作声。
这会儿老太爷发了话,这些人犹豫了会,看了看盛睡鹤又看了看盛惟乔,最终大多却还是选择了后者:“三姐姐,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大哥其实不是我们大哥,而是高密王的嫡三子,本名容清酬的。”盛惟乔知道盛惟德等人跟盛睡鹤接触的不多,又因为盛睡鹤读书好,这些“堂弟堂妹”对他素来有一种仰望的情愫,敬畏之余,更生距离,此刻再知道彼此没有血缘,那就更加疏远了。
所以这会儿哪怕盛睡鹤就在跟前,想问什么,也都找上了盛惟乔。
女孩儿强打精神,简短的说了下事情经过,末了道,“等会高密王府的人就来接他走了。”
盛惟德等人默默听着,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他们跟盛睡鹤也不熟,这会儿对于这人身世的曝露,与其说有思绪万千,倒不如说是纯粹的惊讶更多点……一位状元子弟的得而复失、可能受到孟氏的迁怒,这些对于盛家而言意味着什么,盛惟德等人的年岁跟阅历,还无法深刻的理解与感受。
而公孙应姜则是觉得没必要开口,她跟盛家的关系,主要就是靠盛睡鹤连接的。
现在盛睡鹤要离开盛家了,她估计在盛家也呆不久了。回头不是返回玳瑁岛,就是跟着盛睡鹤去高密王府,如此同盛睡鹤作别个什么?
因此鸦雀无声了好一会,才由盛惟德打头,同盛睡鹤说了几句保重之类的不咸不淡的离别之辞。
旋即,堂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这情况,老太爷只好自己出声:“从昨儿个王爷王妃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非常盼望一家团聚的。不过毕竟你跟家里人失散了十五年,这才回去,想必彼此都需要熟悉下……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念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忍一忍。到底你在王府是最小的儿子,上头兄姐嫂子姐夫什么的,该尊敬的要尊敬,想来他们看着王爷王妃的面子,也不会故意同你为难!”
“你底下好像还有个妹妹,郡主么,终归是娇宠万分长大的。像咱们家的乔儿她们姐妹,连乡主都不是呢,何尝不是惯的一身娇滴滴的脾气?做哥哥的,就得让着点……”
老太爷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一会,但都只是叮嘱盛睡鹤回去之后的为人处世,却是只字没提高密王妃说的,等她死后,若盛睡鹤跟盛家都愿意,还让他做盛大公子的话。
盛惟乔见状就七想八想的:“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说这个话很有希望高密王妃早点死的嫌疑,还是祖父觉得盛家门楣太低没必要主动说这种话,又或者……是因为他昨儿个跟祖父说了同我……同我……同我的事情,祖父所以没办法再说出让他做回盛家大公子的话?”
她这一走神就是好半晌,连中间高密王亲自前来,盛睡鹤与众人告别离开都还恍惚着,最后盛老太爷看着王府的马车走远了,带着老妻以及一干孙辈转回客院,遣散众人,独留了她说话,女孩儿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就是心虚:“祖父?”
“……鹤儿说他是因为心悦于你,这才明知道此时恢复身份后患无穷,也不愿意拖延到以后,免得错过迎娶你的机会。”盛老太爷盯着孙女看了片刻,轻声问,“那么乔儿你……喜欢他么?”
盛惟乔没想到祖父会这么直接,生怕他会追问“媚药”的事情,很是慌乱,下意识的否认:“我当然……嗯,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吗?”这个答案有点出乎盛老太爷所料,怔了一下,才继续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不过,你也有十六了,这婚事也该定了……你可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过……嗯,是没想好。”盛惟乔不知道祖父的用意,半是撒娇半是试探道,“祖父怎么忽然说这个了?我还想在祖父跟前多留两年,好好的孝顺您呢!”
盛老太爷沉默了一会,才道:“你出了阁也不是就不能孝顺我了,而且到我跟你们祖母这个年纪,最开心的无非也就是看到你们这些孩子成家立业,过上有盼头的日子,这比什么样的孝行都能让我们由衷的欢喜。”
“祖父……”盛惟乔有点心酸,就在前几天,盛老太爷刚刚抵达长安时,在码头炫耀子孙那会,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志满?
可是因为盛睡鹤身世的揭露,此刻的老太爷,看起来却是如此的无助与脆弱……
她很想安慰他,只是素来都是接受别人的安慰与疼爱的女孩儿,却发现此时此景,自己根本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说,只感到悲哀的气氛,笼罩满室。
好在盛老太爷的落寞神情没有维持多久,经历丰富的老人很快就振作了起来,温言道:“也是因为鹤儿的事情,我想着我本来是来长安看状元孙儿的。现在状元不是咱们家的了……这么远的路,白跑一趟不是个事,总要给你们这些孩子办点实事的。现成的一榜新科进士,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也是件好事儿!”
盛惟乔正要回答,外间忽然有丫鬟来禀告:“老太爷,三小姐,侯府的人过来说,门上来了中官,说是皇后娘娘想请三小姐入宫叙话!”
第二百九十八章 寂寞深宫
皇后相召,盛老太爷当然没办法继续跟孙女儿说话了。
只是虽然盛惟乔上次在馨寿宫偏殿跟还是孟十四小姐的孟皇后见面时,皇后表现的十分和善体贴,但现在盛睡鹤的身世曝露,昨儿个孟皇后的生身之父郑国公还质问过盛家,这一次,是否还有上回的待遇,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盛惟乔回祭红榭梳洗打扮的时候,心里颇为忐忑。
也不独她不安,盛徐两家也是忧心忡忡,南氏甚至想陪她一块入宫的,然而来接盛惟乔的中官客客气气却极为坚定的拒绝了:“皇后娘娘素来爱清净,是连妃嫔请安都免掉的,今儿个娘娘口谕,只说请盛三小姐入宫一晤,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收拾好的盛惟乔出来之后得知,也只好宽慰几句众人,就跟着中官登车出门了。
国朝历代皇后的居处,跟馨寿宫所在的位置相去甚远。
不过因为一路上走的基本都是巷道,高墙夹耸之下,放眼望去,除了转向不同外,也没什么区别……至少在盛惟乔看来,去两处的路都是差不多的。
直到进入望春宫后,与馨寿宫迥然不同的风景,才扑面而来:方从小门跨进去,豁然开朗的广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