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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翻到澹台梦的手上,是那把寒凉的如水的清露剑。这把剑,凄寒若雪,透骨的冷,仿佛一泓被封冻的水,一个被禁锢在镜子里边的寂寞的灵魂。
列云枫没有兵刃,他手上的是一把扇子,就是常常拿在手中的那把折扇,里边除了藏着几篷钢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笑声。
寂静的黑夜里边,传来了阵阵笑声,这笑声比哭声还难听,是那种压抑着挣扎着的笑声,剥茧抽丝一样,缓慢地抻扯着,忽远忽近,似有似无。
笑声不是从外边传来的,而是从后厨里传来。
澹台梦的脸色瞬间变得透明的白,然后莞尔一笑:“一笑过后,鸡犬不留。枫儿,我们的运气果然不错。”
一笑过后,鸡犬不留?
列云枫不知道这八个字说的是谁,但是凭着这八个字,看来这个人大有来头。他心中尽管疑惑,却笑道:“为什么要鸡犬不留?”
澹台梦笑道:“一笑过后,鸡犬不留。这是夜无常周一笑的规矩,也许他觉得这样才能斩草除根,扬威立万吧?”她知道这个周一笑就在暗处藏着,江湖人都知道黑白无常的厉害,这个夜无常周一笑,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他长的究竟是什么样子,因为不要说看过他的人,就是看过他的猫儿狗儿,也都死在周一笑的手下。一笑过后,鸡犬不留,周一笑要在那里打开杀戒的话,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现在周一笑不走,就是要杀了他们两个灭口。
列云枫叹气:“我看他是想出名想疯了,居然要靠着宰鸡杀狗来扬名,这样的名扬出来有什么用?难道他想改行做屠夫?”他说着话,看着周遭的环境,笑声从后厨里边传出来,可是周一笑怎么可能藏在后厨里边?如果他藏在这里的话,那条狗和那只鸡,怎么会从外边飞进来?
剑,流淌着寒凉的光,澹台梦的笑容依旧嫣然,她的眼光落到那顿凌乱的白菜上边,如果这个后厨还能藏人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
列云枫笑道:“这年头,活人未必就是真活着,死人未必就是真死了,做屠夫不如做伙夫。”他说着,手指一动,一篷钢针射向了那段白菜。
只听着嗤嗤的一阵细响,钢针都没入了白菜里,里边的没有任何动静,可是那片露出来的一角却好似动了动,澹台梦要迈步过去看,列云枫拦在她的前边,慢慢靠近了那堆白菜。
一步,两步 ,三步。
第四步还没等列云枫迈出去,身后就听见一声凄厉的狂吠,那条死了的狗居然扑过来,扑向了澹台梦。
变生肘腋,澹台梦惊叫一声,花容失色,她看见那狗飞扑过来,毛茸茸的狗脸上,居然凝固着笑容,这条黑狗在笑。
在一瞬间,澹台梦感觉呼吸急促,头晕目眩,她本来并不怕狗,因为她连鬼都不怕,可是一条本来死了的狗,现在冲着她狰狞笑着的狗,让澹台梦在瞬间感觉到了恐惧,狗扑了过来,她来不及躲,胳膊被抓住了,然后身形一飘,那狗扑了个空,又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身体是僵硬的,已然死去多时了。
列云枫和澹台梦瞠目结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像这条狗方才根本就没有动过,再看它摔落的地方,就是它从门外飞进来后落下的地方,一丝一毫都没有移位。
难道是见了鬼?
感觉,有水一样的凉意慢慢流淌进了后厨,让人有要溺死的窒息感。
笑声。
又是阴飕飕的笑声,一层层地涌进来。
这次的笑声很远,好像从街巷中传来,或者是被风吹了进来,支离破碎。
这次会是什么来袭击他们?那条狗,还是那只鸡?
列云枫的手心渗出来细细的汗,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只手,柔软无骨的手,微微的凉,有些颤抖,那是澹台梦的手。
狗,还是死狗,鸡,也还是死鸡。都死气沉沉地趴在属于它们的位置,一动不动。
嗖~嗖~嗖~
一颗颗干枯变色的白菜,忽然整齐地排着队向他们飞来。
剑,挽出无数瑰丽奇幻的花,一次次绽放,一次次凋零,白菜,在澹台梦的剑下,被切削成无数的碎片。这些白菜的碎片,天女散花一样落了一地,白菜下边,果然躺着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头。
澹台梦的心陡然一紧,这个没有头的人,会不会忽然站了起来?她想到这些,感觉毛骨悚然。
她的头发刚刚有了竖立的意思时,那具无头的尸体真的就站了起来,双手慢慢抬起,好似寻找着自己丢失的东西,然后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荒诞,无稽,好像是一场噩梦。
列云枫忽然大笑起来,他笑的的声音很响亮,有穿透的震撼力,听得澹台梦有些刺耳,忙以手掩耳,掩上了耳朵。
忽然,眼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狗,自然是狗,鸡,当然还是鸡,那堆白菜依然是堆白菜,灶膛里,还有红彤彤的火在燃烧,锅灶上,还有热腾腾的汤在煮着。
摄魂大法。
澹台梦打了一个寒战,方才一定是摄魂大法中的声摄法,用诡异的声音刺激到人的心神,才会出现可怕的幻觉,如果不是列云枫大笑起来,冲破那个声音的话,他们陷入幻觉中就无法自拔,也许最后自己吓死自己。可是,列云枫怎么会识破这摄魂大法?
列云枫不笑了,皱着眉:“真的是这个东西?”
澹台梦额头上,冷汗还在:“你,没事儿吧?”她问着话,想要拭汗时,才发觉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列云枫的手,她觉察时,列云枫先自松开了。
列云枫一笑:“我方才差点吓死了,不过,他不该弄出个无头的尸体乱跑,我就不信,人要是没了脑袋也能走路?”他方才也感觉到了害怕,毕竟事情实在是诡异莫测,可是物极必反,当那具无头的尸体站起来时,他立时想到了摄魂大法,这门极为阴邪的功夫,秦思思曾经给他讲过,其实无论摄魂大法里边的那一种摄魂法,都是让人产生了幻觉,而深陷幻觉之中的人们,往往对看见的事情,听到的声音都坚信不已。破解这摄魂大法的秘诀之一,就是身在幻觉之中,而意识到所见所听,都是虚妄,都是自己的心魔在作怪。
是幻就怕灭,若觉就要醒。
一笑震乾坤。
方才列云枫的笑声,运用了内家真气,这一招有个名字叫一笑震乾坤,秦思思教给他的,他一直都没用过。记得秦思思教给他的时候,沉着脸要他无论如何必须学会,他当时感觉这一招又滑稽又奇怪,不过心中就是再奇怪,秦思思教的东西,他不但不敢不练,还不敢练的不认真。
澹台梦一剑挑开了乱堆着的白菜,里边没有人,只要一件衣服。
他们对望一下,一起出去。
夜风很凉,外边寂静无声。转过回廊,就是正厅,门是虚掩着,随风微动的门隙间,有灯光倾斜出来。
他们小心翼翼,因为那正厅里边,只有灯光,没有声音,窗纸上,却映出了很多人的身影,一动不动地或坐或站。
是真实的场景还是另一场虚幻?
慢慢推开门,里边的景象一览无余。
灯火通明的酒楼正厅上,所有的人都已经死去,他们在死去的瞬间,还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各异,好像是凝固了的画面。
没有伤痕,没有血迹,也许死亡过于安静,反而显得更加森林阴寒。
忽然,酒楼的前门被一拥而开,跑进来很多江湖人,其中一个看了看正厅上,又看了看列云枫和澹台梦,大叫道:“一定是他们,他们就是凶手!就是他毒死我师父的!”
大叫着的,正是那天在树林里边找列云枫拼命的年青人。
旧怨新仇何时了
那个青年人已然认出了列云枫,不由得双目含煞,手中的刀晃了晃,就要上来拼命。
有人嗯了一声,这声音不高,可是很有威严,那个青年人悻悻地站住。
进来的这群人都拥簇着,有意无意,都以这个人为中心。
他们看着屋中的景象也无比诧异,不过这个发声的人已然将注意力转到了列云枫的身上,跟来的这些人也都把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这个人四十多岁,剑眉朗目,长得十分俊朗,通身的气派有些震摄人。他手中也拿着一把扇子,这把扇子有尺半长,精钢打造的扇股,在烛光的映照下,发着清清的银光。他站在众人之中,却独有一番气度风采,自然而然地成为人们拥簇的中心。
华美的衣裳可以买到,珍贵的饰品可以买到,可是一个人的气度很难买到。无论是英雄还是枭雄,他们的气度总是与常人不同。
这个中年男子冲着列云枫和澹台梦一抱拳:“明州贺思危。”
明州贺思危。
五个字,简洁,干脆,却有着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