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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主动抱他了。
周嘉行许久没开口说话。
九宁等了片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松开手。
刚要退开,周嘉行突然俯身,坚实有力的胳膊绕过她的肩膀,紧紧箍住她。
是她主动抱他的。
既然她想用这种法子蒙混过关,那就不要怪他得寸进尺。
九宁没挣扎,嘴角轻翘,“你还没回答我。”
她能感觉到周嘉行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
他抱着她,在她耳畔哑声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九宁叹口气。
“二哥,以前我觉得你很厉害,学什么都快,什么都难不住你。现在我忽然发现,其实你也不是擅长所有事情。”
周嘉行略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不会哄小娘子……”九宁和他四目相对,道,“你从没说过喜欢我。”
周嘉行皱了皱眉。
九宁慢慢道:“你欺骗我,隐瞒我,阻隔我和周家的联系,强迫我留在你身边,派怀朗他们看住我,警告阿山他们不要动其他心思……可你没有对我说过喜欢。”
她顿了一下,“你看,你不擅长这个,你这样一步步逼迫我接受你不是我兄长的事实,却没有好好告诉我,你在意我,喜欢我。你吓着我了。”
他逼她放下心防,逼她敞开心扉,逼她正视他对她的欲念和感情,可他就是没有好好说出他的想法。
“我想要你,要完完整整的你”这种话,也是在那种情况下说出来的,一点不像是在表露心意,听起来完全就是宣布他的占有权,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拥有她,不需要获得她的首肯。
和非要强抢她一样。
虽然九宁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即使是在盛怒的情况下。
但他的表达方式太粗暴、太吓人了。
周嘉行剑眉微微轻拧。
九宁笑了笑,道:“我晓得,这也是因为我以前欺骗你的缘故,所以你不信我,用这种激烈的法子来吓唬我……二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把所有事情理出头绪,就像算账一样,一桩桩理清楚,条理分明,清清楚楚,谁也不欠谁。”
她低头,手指勾住周嘉行腰间佩袋的火石袋子。
“后来我想明白了,感情的事,怎么可能和算账一样一笔笔算得清楚明白?”
她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确定伤害周嘉行。
所以她想把所有事情全部理清楚,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不能出一点错。
她做错了什么,真诚地向他道歉。
然后她希望他也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执拗地希望能够一起跨过这一关,再去谈以后的事。
但这是一笔理不清的账。
算不清,也不需要算。
在感情面前,清醒和理智有时候反而是阻碍。
大大的阻碍。
“所以……”她无意识扯着火石袋子,道,“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
周嘉行没说话,捏住九宁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四目对望。
九宁看着他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眸子,心中出奇的平和。
周嘉行凝望着她,喉结滚动。
遽然俯身。
他手脚僵硬着,胳膊微微颤抖着,眸子烧得发红,温热的唇落下,印在九宁那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上。
喜欢?
不,那太浅薄了,他就是想要她!
不管以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身份。
她逃不了。
九宁闭上眼睛,紧紧攥着周嘉行的革带。
微微轻颤。
呼吸缠绕在一块,她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她明白了。
他确实喜欢她。
周嘉行吻她的眼睛,良久,唇分,垂眸细细端详她的面庞。
虽然这个吻是自己挑起来的,但九宁也有些失神,手脚发软,小脸发烫。
红扑扑的,像涂了胭脂,连耳根脖子都泛起薄红。
周嘉行剑眉挑了一挑。
九宁平复下来,瞪他一眼。
笑什么?
刚才是谁杀气腾腾的冲上来,一副要毁天灭地的架势,自己抱他一下,他就跟呆子一样一动不动了?
周嘉行不语,嘴角轻轻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目光灼灼。
九宁心跳如鼓,轻轻推开他。
这次周嘉行没有强迫她,顺着她的力道松开手。
九宁转身走出几步,眺望白雪皑皑的群山峻岭。
月明千里,山野沉寂。
她站在风口处,衣袂翻卷,冰肌雪肤,似飘飘欲飞的谪仙。
“二哥,其实前些天我就可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吹过的缘故,说话的语调有些冷。
“雪庭耽误行程,借故离开,不是因为他遇到求救的平民,而是出了其他事……他之所以没留下,本就是我们商量好的,当然,绝不是为了防备你。后来他的消息送不进来,我知道是你的人动了手脚,故意说要见炎延,让怀朗他们分心去盯着炎延他们,其实为我传递书信的另有其人。你的人确实戒备森严,不过如果我想走,还是有机会的。”
周嘉行走到九宁身边,和她并肩而立。
九宁想起这些天的事,咬牙接着道:“可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你要出征,你发起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没有人能劝住你,你的根基还不算稳,我这时候走了,你会因为我打乱你的布局和计划……我想,我得留下来,等你去打仗了,我再走不迟。到那时,你的幕僚为大局考虑,肯定会隐瞒我脱逃的事,等你获胜才告诉你实情。”
周嘉行扭头看着九宁,斧凿刀刻般的五官线条,沐浴在清冷月色中。
九宁没看他,凝望群山,道:“但是那样做的话,岂不是又骗你了?既然我决定要走,不如当面告诉你,让你明白我在想什么。”
她不想再欺骗周嘉行,不只是因为这样做是对周嘉行的不尊重。
还因为,她自己不想。
她想做自己。
即使她受制于“人”,即使她记忆缺失,即使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即使她以前很可能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魔……
此时此刻的她,只想放下所有束缚,好好活一次。
所以,她不会再骗周嘉行了。
也因为如此,她理解周嘉行的反常和失控后,还是决定要走。
她明白周嘉行想要什么。
周嘉行也得想明白她要什么。
九宁徐徐吐出一口气,道:“我知道你还在防备我,几千先锋军只走出几十里地,怀朗他们也围过来了,只要你想,你可以把我抓回去。”
她转眸,看着周嘉行。
“二哥,你喜欢我,想要我,还是只想要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如果你只想要听话的、整天围着你打转的我,我可以让你如愿。”
周嘉行和她对视。
她继续道:“但是那样的我,永远不可能回应你的喜欢,即使被迫接受你,成为你的人,只要找到机会,我还是会走。”
狂风卷起雪沫,拍打裸露在外的山石。
九宁一字一字道:“我不够聪明,不够厉害,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总想着偷懒,想过高床软枕、醉生梦死的富贵日子,我不想整天为其他人的事费心费力,就让我当一个娇生惯养、混吃等死的纨绔罢……”
她绝不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以为了一个信念慷慨赴死的高洁君子。
她可以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投靠某个人。
但即使是这样的她,也不会甘心成为一个完全失去自由、彻底被禁锢、失去自我、只能随周嘉行摆布,以他的喜怒哀乐为自己喜怒哀乐的娃娃。
为了完成任务,可以暂时隐忍。
但是,现在她和周嘉行之间,不只是任务那么简单。
周嘉行注定平定中原,而她做不来惊天动地的事。
可她还是挺喜欢自己的。
周嘉行站在九宁身边,沉默着。
九宁笑了笑,述说完,两手轻轻一拍,拔高嗓音,转身对着一个方向喊道:“今晚月色这么好,当浮一大白!怀朗大哥,别躲了!”
安静了片刻后,响起长靴踩在雪地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怀朗神色尴尬,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
周嘉行早就交代过,这边营地的号角声只是掩人耳目引人上钩而已,精锐在真正的营地那边,明天才是大军正式出发的时候,如果有人趁他离开闯营,不必惊动太多人,先故意放走他们,再沿路追踪,一起抓捕。
怀朗照他的吩咐做了,看九宁离开后,立刻放弃和武僧缠斗,骑马追了过来。
如周嘉行之前料到的那样,他们等到雪庭和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