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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淡一笑,望着着消弭了浮华却也丢失了什么宝贵东西的暮年老人,心里忽的涌出几分同情,我淡定地目光缓缓流转过这间铺子里的每一个犄角,轻声道:“当年师父带我来到此间时,或许是我还太小的缘故,平日里我在心中视为天神的师父竟然会对此间主人万分推崇,并称其为世上唯一一个明悟并铸出剑之本质的人,那时我的心里很不服气,或许前辈不知道,师父说出此番话语之时,面上除了赞赏,还有着几分不惹人注意的虔诚和恭敬,那时的师父,是在心中肯定前辈的铸剑,我能够看出的是,师父是真心敬佩前辈的!”
老人身躯一震,半晌后才喃喃道:“他的确能明白我,能理解我的铸剑。”
我听着老人的喃喃自语,脑海中再度闪现的是师父伟岸的身影,紧接着道:“前辈,恕我不敬,今天我来到这里,在我走进这间铺子之前,我的心里还抱着见识此间主人铸剑工艺到底是否如师父所说一般的神乎其技这样的心理,我完全相信师父的判断和甄别,可我更信任自己眼见为实,所以,当我尚未走进此间时,我并不信此间主人能有这般的技艺,可是,我还未走进此间,却听见了那个少年人与那纨绔子弟的争论。”
“这少年人,是前辈的弟子罢,我听见了他不卑不亢地与那纨绔子弟言道‘三年内不可动此刀’,是这样说的么?他能说出这番话,在我看来,他已经比那些所谓的玉京城的名铸剑师强太多了。”
“那些所谓的名铸剑师,技艺娴熟,打造着装潢华丽的刀剑,只是一遇见如那般纨绔子弟者便匍匐在地,也是了,这世上少有人能够视钱财与权势于无物,所以他们打造的刀剑,华丽有余,却也只是一堆废铁而已。”
那少年听到我的赞赏脸上倒有了几分羞赧,老人却是睁开双眼,冷冷瞪着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此,我便能得出一个结论,能够教导出这样弟子的铸剑师,已能够得到我的敬意。”
老人冷哼一声,脸上却有了几分倨傲,只听他言道:“那又如何!”
“只是,现在么,我对前辈已没有半分敬意,就连这几声‘前辈’,也已经叫的十分勉强了。”
老人自长椅上一跃而起,凌乱的白发无风自舞,右手食指指着我怒道:“你说什么!”
我面上并无一丝畏惧之色,直视老人布满怒火的双眼,静静道:“前辈所谓的剑之本质,是要铸剑师万分珍重地选取铸剑材料,一心一意铸剑,并不需要多余的华丽装潢,只是要心无旁骛了无牵挂倾尽心血即可,晚辈说得对否?”
我并不给老人回答的机会,紧接着又道:“铸剑师也是人,是以也必然为尘寰俗世中的万象所累,金钱、权势等,都可成为束缚心灵的桎梏,如果铸剑师不能摈弃这一切杂念,所铸之剑只能成为失败品。”
“我曾闻一铸剑师,为铸一剑,静心足有四十九日方才敢开始铸剑,我想,前辈往日铸剑,也是这般罢。”
“前辈能领悟铸剑真谛,并穷其一生来铸剑,铸剑,早已不是前辈谋生手段,更不是赖以吹嘘的技艺,它已经和前辈的生命交融在一起,它已成为前辈的信仰!这也是所有铸剑师的信仰!”
“前辈不仅仅是在铸剑,亦是为着人生的信仰而时刻奋斗!是在打造着生命的剑!”
“晚辈……说得可对么?”
老人呆呆地望着我,我的一番话似是触动他心底早已被掩盖尘封多年的东西,那宝贵的东西丢失已经许久了……
我漆黑的眸子里第一次带有了几分讥诮,我谛视这憔悴疲惫的老人,淡淡道:“因为那纨绔子弟这种败类残渣的几句言语,就动摇了心中固守多年的信仰,你这样奋斗一生,又是为了什么?”
老人颤巍巍的身体一个趄趔,眼见就要倒地,少年一把扶住他。
老人再度痛苦地闭了双眼,布满老茧的双手摩挲着自己满是皱纹的面庞,嘴角露出痛苦不堪的苦涩笑容,他颤声道:“我穷尽一生……穷尽一生……是为了什么啊!”
“我的信仰呢,我的信仰!回来啊…。回来…”
我静静倾听着老人撕心裂肺的叫嚣,不再言语,缓缓靠近铺子的破旧卷帘门,默默注视着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想,当明日朝阳升起,此间主人,必然会给我我要的东西。
到那时,他才真正无愧于师父对他的敬意。
第四章。夜宴(上)
我站在庭院里,清风吹起,几缕发丝飘飘扬扬又归于沉寂。
我的身侧矗立着岁月久远的漆黑打剑炉,有几个巨大木桶有序地摆放在一边,庭院的空气中有种焦躁的气味,但这些我并不以为意。
我正以一种愉悦的心情,用那有着深深眷恋的目光,打量着这静静躺在我手中的三尺长剑,剑身接近三尺,通体是有些寂然的乌黑,阳光射在上面亦不会反射,它没有华丽的装潢,没有彰显高贵气质的剑穗,亦没有多余的剑格,只是剑首有雕刻的状似涟漪的花纹,却又多了几分典雅。这把通体漆黑浑然无迹的长剑,不显丝毫锋芒,它所蕴含的是一种内敛的黯然,仿佛一只目光深邃的漆黑眼眸。
见我这般爱不释手,站在我身侧这脸色因一月的铸剑而有些憔悴的老人略感欣慰的笑笑,这一月虽辛苦,老人却散发着不同往日的生机活力,照他自己说,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回到了那段凭着满腔热血追逐信仰的激情岁月,他对此心满意足,对我那番振聋发聩般的言语十分感激,经过这一月的相处,老人似乎是越发地看我顺眼了。
老人眯着双眼,舒适地活动了筋骨,接着将手交叉放在身后,有些感慨地对着我说,又像是喃喃自语,道:“我看着你这一个月,实在是想不通你师父那样的人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你和你师父真是大大不同啊……”
我兀自把玩手中的漆黑长剑,没去理会这老人莫名其妙的感慨,至于他所说的话,更是压根没放于心上。
老人见我不理会他,哼了一声,不满道:“这把剑我足足花费二十一日锻造,材料均是上乘,淬火之时更是用了冰魄寒泉为引,完全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剑种也是你要的浪人剑,绝对不会有任何瑕疵,不过嘛……此剑如今还差一步才能达至圆满之境。”
我直听到最后一句话,才微微抬起头,轻声道:“还差什么?”
老人用爱怜的目光注视着此剑剑身,答道:“那便是剑魂。”
他顿了顿又道:“刀剑终究是死物,即便是最上乘的矿石所铸,若没有人使用,终究无法发挥本身的灵性,所谓的剑魂,全靠剑之主人的本心,主人若是大奸大恶之徒,剑也会散发着邪气,反之主人若是正人君子英雄豪杰,剑便会有着浩天正气,也就是说,剑的灵魂,由主人来塑造。”
我淡淡应了声:“这样啊。”
老人忽然转头盯着我,深深看了我一眼,道:“我倒是很好奇,这剑在你的影响下会变成什么面貌,像你这样的人,我真的未曾见过。”
我轻轻一笑,不在乎地道:“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而已,这剑在我手里,或许会永不见天日了。”
老人转过身去,不再看我,似是压根没信我的话,忽的面孔一绷,有些严肃地对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可以想好再回答。”
我见他突然严肃起来的面孔,心里有些好笑,声音也带着几分笑意道:“该不会是看我太过优秀,想收我当孙女婿罢,不过我看你还是个老光棍,难道你在外面……”
老人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很是识时务地住了嘴,他又是思量半晌,才缓缓道:“你已让我寻回了我的信仰,让我人生这残余的几十年不至于昏昏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我很感激你,可我想问你一句,你……你的人生信仰又是什么?”
我迎着老人的目光,淡然回视着他,这一刻我没有丝毫的踯躅,眼神里唯有着一丝决绝,我以一种笃定却又坚实无比的语气缓缓言道:“你是问我的信仰么…。。?”
“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唯一的信仰,便是师父。”
……
小小的铁匠铺子,是我生活了接近一个月的地方,离完成任务的期限,也只剩七日而已,纵然我有些不舍,暌离之日终是到了。
我一身黑色的劲装,长剑包裹在绫罗绸缎之中,老人的剑鞘我没要,我是觉得这剑憋屈在剑鞘之中委实委屈它了。
我为此剑取名于“落红”,老人问道这是何意时,我答了句听着很有诗意结果差点被他用烧红的钳子砸。
如此,日子就这么如流水般涓涓流过去了,这日我便要启程,我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