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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啊,你本雍容贵气,又何须穿那金丝锦袍来衬你呢?只有那种底气儿不足,自知身份低贱之人才不得不用最贵重的锦袍来装点自己,”魏大夫人说着将目光直直地瞟向了对面的她,“没有贵重的锦袍遮掩,只怕什么山鸡脚,野狐尾巴都能露出来,那就太丢人显眼了,你说是不是,江夫人?”
坐中有妇人掩嘴窃笑了起来,仿佛是在给魏大夫人姐妹俩助场,也有人埋头饮酒只当没听见,不想掺和这妇人之间的是非,也有人眉心微微颦起,十分不满地瞟着魏大夫人,认为这妇人太过张狂了,人家好歹是戈国使臣的夫人呢!
不过,席间种种嘴脸表情对她来说,都没有丝毫的影响。她是谁,炎氏的公主,戈国锦青侯的夫人,夫君还是大名鼎鼎的江四公子江应谋,会给这两个妇人挖苦几句就捂着脸跑出去哭吗?
少做那美梦了,你们这群小妇人!
但见她莞尔一笑,轻轻点头:“魏大夫人说得极对,本身雍容华贵之人确实无须什么贵重锦袍华丽首饰来衬托,因为无论穿什么都难掩她自身那咄咄逼人的贵气,唯有那种自惭形秽,明知自己出身卑贱,不足以上得台面之人才会想尽各种办法,以各种华贵之物来遮掩。我在戈国吧,听人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儿,不知道各位想不想听?”
“江夫人不妨说来听听?”答话是的晋寒新娶的娇妻辛可儿。
话说当日卓容去后,两家很快将亲事说定,随后辛北斗便收拾了两份嫁妆,将女儿和侄女儿一并送到了博阳,以避开了戈重薨没要守的那三年国丧。
“这事儿说的是戈国西北边上有群山匪,”她转头冲辛可儿礼貌地笑了笑道,“说这群山匪不甘于在山中当贼了,居然想跑出来像模像样地做官当人了。可就算做了官,封了爵,那山匪的底子是洗不掉的,指不定哪日就给翻出来了是不是?所以这帮山匪便用尽了各种法子洗清自己的出身,穿贵重的衣袍,建奢华的庭院,甚至重修族庙重修族谱,往各处布施,总之是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法子。”
“可到了最后还是洗不清的,对不对?”辛可儿含笑问道。
“那是当然,山匪就是山匪,不肯承认自己出身就不是山匪了吗?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哎,晋少夫人,你知道山匪娶的媳妇在戈国被叫做什么吗?”她冲辛可儿挤了挤眉眼道。
“难道不是叫山匪婆子吗?”
“戈国那边不这么叫,叫囊货。”
“呵呵!”成翎王的侧妃卢氏没忍住,掩嘴笑了出来,“为何要叫囊货?听着就像蠢货似的!”
魏大夫人那脸,不,在场所有魏家的人脸都腾地一下黑了!
“您想啊,卢夫人,哪个雍容华贵的正经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山匪啊?山匪娶个媳妇不都靠抢的吗?怎么抢?拿个囊袋子往里一装,扛上山,还不必什么洞房花烛夜,直接就做了夫妻了,所以戈国那边的人把山匪婆子都叫囊货,因为是用囊袋子装上去的啊!”她一面笑吟吟地说着一面拿眼角瞄着魏大夫人那脸色。
呵呵,刚才不还神采飞扬,说得抖眉弄肩吗?这会儿怎么变黑青瓜条子脸了?描得又黑又长的一双眉那么一竖,就像脸上无端多了只长翅飞蚊似的,真真难看死了,魏大夫人你不知道吗?
魏大夫人真真是气得脸都快变形了,哪里还顾及得到自己那两条竖得高高的眉毛?
魏氏这些年来一直都在被山匪出身这事所困扰,虽没人敢直说魏氏是山匪,但背地里却是传得沸沸扬扬。魏大夫人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其夫君和儿子是山匪,说其是山匪婆子,但没想到,今儿那小小贱婢一来,居然就口出狂言,明里暗里地辱骂自己是山匪婆子,是蠢货,怎能不怒火中烧?
可烧归烧,魏大夫人此时也不敢怎么样,毕竟稽昌还在坐在那儿,江应谋又是顶着戈国使臣的名义来的,若破口大骂或者出言驳斥,恐怕也只会扫了自己和魏家的颜面,因此魏大夫人只能暗暗地将这口气咽了下去,沉沉喘息,怒目而视。
见魏大夫人并未当庭发作,坐在稽昌身边的魏姬松了一口气,正想岔开话题时,她却又开口了,这回她将目光转向了刚才讥讽她为骡子的裴氏,账咱们得一笔一笔算不是?
“穆大夫人,你方才那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了数年前的一个笑话,您知道吗?”她嘴角含着隐隐的笑说道。
“我方才有说什么吗?”裴氏冷脸道。
“说了呀,”毓姬的弟弟毓安忙接了话,带着一腔幸灾乐祸的口气说道,“方才穆大夫人不说了吗?人靠衣装,马靠鞍,再丑的骡子只要配上最华贵的鞍具,那就能变成一匹像模像样的马,是不是,江夫人?”
“嗯,”她点点头,含笑道,“方才穆大夫人是这样说的,就因为她提起了骡子,我就忽然想起这么个笑话。说的是哪国国君我已忘了,只记得事情大概是这样的。说有一国的国君向外夸耀自己拥有战马千匹,是当之无愧的千乘之国,为了证实自己的说话,他将国内马匹全都聚拢一处,但仍不够千乘之数,你们可知他最后想了个什么法子吗?”
“什么法子?”毓安忙问道。
“他居然真的如穆大夫人方才所说,以矮小的骡子充当马匹,给骡子配上精美的马具混在马队中充任战马,以此来显摆他千乘之国的美名。”
“呵!世上竟真有这样愚蠢的人?你胡编瞎扯的吧?”
“休得胡言!”裴氏话音刚落,身边的夫君穆以柯湖人便扭头朝其低喝了一声,裴氏微微一愣,被喝得有些没头没脑的,正想开口问,穆以柯又鼓圆了两只眼睛,一副要发怒的样子,裴氏就更懵了,这是说错什么了?
“诸位,先别闲话了,这是王上最爱的一道羊肚杂菌汤,锦青侯,夫人,你们二位也请尝尝,听闻江夫人也习得一手好厨艺,以为这道汤品如何?”最会察言观色的魏姬在发现稽昌脸色不对劲的那一刻,连忙用新上的一道汤品打破了席间的沉凝和尴尬。
魏姬那么一招呼,众人也知趣地奔那汤去了,方才那股快要炸天的硝烟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又是轻松愉快的聊汤话题了。
席尽,稽昌提议去秋华园,因为郑国新送了几匹良驹来,他打算赠送一匹给江应谋以作回礼。入了秋华园,男人们都去观马了,女人们则避到园中的凉阁上饮茶闲聊,顺便往下瞧瞧马场内自家夫君纵马取乐的雄姿。
安顿好众女眷,魏姬悄悄地将魏大夫人和裴氏叫到了旁侧的小暖阁内。坐下后,魏姬微微锁眉道:“你们二位,说来也是见惯风浪老成稳重的人了,今日为何在殿上如此地不沉着,反倒叫那林蒲心一一奚落了?裴婶娘,你可知要不是穆家叔父喝您喝得及时,您只怕早闯祸了!”
裴氏愣神道:“这是为何?莫非跟方才林蒲心那小践人说的那个笑话有关?”
魏大夫人也道:“我也纳闷呢,竹央,你必定知道其中缘故吧?”
魏姬道:“我起初也不知,只是瞧见王上脸色都变了,料到或许跟王上有关,便忙以那道汤岔开了话题。后来,在来的路上我偷偷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里面的缘故。方才林蒲心所说的那以骡子充马来谎骗天下的,正是王上的爷爷,从前的怀德大王。”
“什么?”裴氏姐妹俩都惊了。
“这笑话乃是五六十年前的了,也不知道林蒲心是打哪儿听来的,我都没听说过,可王上和方才在坐的成翎王一辈都是知晓的,所以裴婶娘一说‘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时,王上和成翎王等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裴氏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大变:“好个艰险无耻的小践人呐!她居然在这儿给我下绊子!好在我家夫君及时喝止了我,不然,我今儿还非闯大祸不可!这小践人真真该立马拖出去斩了才是!对了,王上既知她说的是从前的怀德大王,那为何不当庭问罪于她?”
“那不过一个笑话,林蒲心又没点名道姓,王上若当了真,那还叫王上吗?岂不显得王上十分的小器狭隘?另外,婶娘您也是,我知道您为竹馨报不平,想给那林蒲心一下马威,但这女人早已今非昔比,您要对付她不得不多留点神,否则一不小心,那是您自己万劫不复呢!就拿今日殿上她说的那些事儿来说,您何必跟她计较?咱们要与她算账,日后有的是机会。”
“是啊,我真是小看了她了!确实是长本事了!”魏大夫人沉哼了一声,冷色道,“她真是没白跟着江应谋,把江应谋嘴巴上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