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禇不凡半晌才透了口气,朝魏纪东等人挥挥手,不耐烦地道:“你们下去。”
魏纪东和于氏兄弟转身离去,但他们在转身的一刹那间,还是忍不住瞥了瞥地上的蝙蝠。
了然却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他愣愣地盯着地上的蝙蝠,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禇不凡冷冷道:“什么怎么会?”
了然抬起独眼,惊恐地道:“难道真是乐无涯的蝙蝠?”
禇不凡脸色阴沉地道:“你为何认定这只蝙蝠和乐无涯有关?天下有蝙蝠的地方多得很,不只苏州蝙蝠坞里有。”
了然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声音嘶哑地道:“可……可只有乐无涯才能养出这么肥大的蝙蝠来。”
禇不凡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是吗?也许这只蝙蝠只不过吃得比较好一点,长得较大一点而已,未必和乐无涯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耸人听闻,自己吓唬自己?”
了然摇摇头,固执地道:“一定是乐无涯,一定是他的蝙蝠。”
风淡泊忽地一笑,道:“依了然大师看,乐无涯遣此蝙蝠所来为何呢?咱们和乐无涯之间难道有什么过节?”
了然忙道:“怎么没过节?你师父几年前不是杀了他的‘蝙蝠王’吗?”
风淡泊心中一动,盯着了然道:“哦?这么说,依大师看来,乐无涯是冲我和影儿来的?”
了然避开他的目光,哑声道;“这个洒家倒是不知,不知道。”
禇不凡突然冷笑道。“依我看,乐无涯决不致如此没出息。
他好歹也是个大人物。总不会在输给柳红桥之后,又跑来找柳红桥的徒弟和女儿算账吧?”
了然似已不急说话。风淡泊的目光也已从了然身上移开。
禇不凡转头深深看了风淡泊一眼,沉声道:“你怎么看?”
风淡泊微笑道:“我也不知道。”
禇不凡瞪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你真不知道?”
风淡泊正容道:“我真不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气氛顿时轻松多了。只有了然仍似有点魂不守舍,目光仍不时瞥向地上的蝙蝠。
禇不凡低头看了眼风淡泊的腿,道:“伤好了?”
风淡泊这时才感觉到伤口在痛,而且痛得相当厉害,但他还是点点头道:“差不多好了。”
禇不凡道:“还是多调养些时,或者明后天就真差不多了……我和了然走了,你回房好好安慰一下柳丫头。早饭我会叫人送来。”
他一扯了然,半拖着他走了。
风淡泊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早上他又出了不少冷汗。
“欲寻华平,速至济南城东杜记客栈找杜美人。”
方胜上一共只有十八个字,每个字都很不规范,但整体看来却又纵横恣肆。气象万千。
风淡泊猜测写这个方胜儿的人是个饱学之土,但性子有点儿古怪,可能平时看起来有点疯癫。
会不会是乐无涯?风淡泊没见过乐无涯的笔迹,无法肯定。
但从这方胜儿上的字迹看,很有可能是乐无涯。乐无涯岂非就是个性子古怪的人?
风淡泊将纸条烧毁,默默地看着黑灰在地上散开,如烧焦了的黑蝴蝶。
影儿悄声道:“他怎么会知道华平在济南杜记客栈?”
风淡泊传音道:“明天一早咱们就去济南。记住,这件事谁也别告诉。”
影儿疑惑地点点头,欲言又止。
风淡泊又传音道:“不管信上说的对不对,不管送信人是什么用心,咱们都得尽快赶去,以免夜长梦多。”
影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就算找到了他,那又怎样?’”
风淡泊愕然:“什么怎样?”
影儿气呼呼地道;“他要是不肯回去呢?要是我们找到他之后,他又不肯承认呢?要是我一看见他就杀了他呢?”
风淡泊默然.半晌才轻轻一叹,苦笑道:“还没有找到,还没有见面,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你先不要太肯定。等咱们找到他再说。行吗?”
影儿不置可否,只冷笑道:“我倒不为这件事操心,我只担心你明儿怎么说。”
风淡泊道:“明儿跟谁怎么说?”
影儿淡淡道:“禇不凡。”
“他又怎么了?”
“你明儿跟他一说,他要不跟你急才怪!”
*** *** ***
禇不凡一听风淡泊说要走,果然急了:“我说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淡泊微笑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影儿是偷偷跑出来的,家师一定很着急,我该送她回去。”
他看了看右腿,苦笑道:“再说我伤得不轻,也该回去将息一段时间。”’
禇不凡瞪眼道:“未名神草你不要了?”
“怎么会不要呢?”风淡泊道:“反正你禇大帮主跑不了。
什么时候方便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禇不凡冷笑道:“你以为下次找我,我还会给你面子?”
风淡泊微笑:“那我也没办法,只好再去找一个杨白城去找尊夫人。”
禇不凡只得苦笑。
了然在旁大笑起来:“不必去找采花贼了,找洒家更方便。”
禇不凡大怒,拍案而起:“你敢!”
了然似毫不畏惧道:“风淡泊敢,洒家为什么不敢?”
禇不凡道:“他是个小伙子,长得又俊俏,性格儿也好.武功更没的说……说实在话,风老弟,你要再救我老婆几次,我老人家只怕就没水喝了。”
影儿顿时大怒:“他敢!”
风淡泊苦笑:“好啦好啦,说归说,笑归笑,正经事儿还得办。禇老爷子,了然大师,我和影儿明天一早上路。”
了然道:“这样吧,洒家横竖也没屁事,陪你们往北走一趟,怎么样?”
禇不凡一愣神间,影儿已怒叫道:“不行!”
了然愕然道:“为何不行?洒家跟你们一起走,难道还给你们脸上抹黑不成?”
风淡泊微笑道:“若得大师同行,自然妙极。只是太麻烦大师了。”
影儿急了:“大哥哥你怎么……”
了然呵呵大笑道:“柳丫头,洒家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一个没过门的大姑娘,成日价跟个漂亮小伙子到处转悠,别人会怎么说?就算别人不说,你自己就好意思?”
影儿恼羞成怒道:“臭和尚,你敢再说!”
了然笑道:“洒家香虽不香,臭也还不臭,你个小丫头怎可如此无礼?”
风淡泊拦住影儿,笑道:“了然大师也是一番好意,影儿你就答应了吧?”
影儿气呼呼地道:“谁晓得他有什么好意?”一甩手走开了。
风淡泊和了然相对苦笑不已。
虽然都是苦笑,但两人的苦笑却又自不同。禇不凡看在眼里,也在心里发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 *** ***
风淡泊三人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扬州,取道北上。
一匹骏马,一辆大车,行进在去天长的大道上。
骑马的自然是手执铁禅杖、意态昂扬的了然和尚。坐车的自然是腿伤未愈的风淡泊以及要时时服侍“伤员”的柳影儿。
风淡泊满心不愿有了然同行,但了然既已说出口,他也无法拒绝。再说了然究竟有没有参与凹凸馆杀人案和四家绑票案,风淡泊也无法肯定。
他知道,仅仅靠“推测”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是靠不住的。
了然虽然是个酒肉和尚,而且也杀过不少人,但总的说来,倒不失是条没遮奢的好汉子,刚烈磊落,不似宵小阴素之人。
他并没有把自己对了然的怀疑告诉柳影儿。他一向认为,对一个人的看法如果还没有成熟,最好不要先表示出来。
再说,他不想让影儿担惊受怕。
他希望影儿永远快乐,永远毫无机心,永远天真烂漫。
影儿撩起车帘,笑道:“多闷呀!透透气儿才好呢!”
风淡泊微笑道。“好。”
了然大笑道:“柳丫头,洒家虽不想偷看,但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瞄上几眼,你最好还是放下帘子。”
影儿骂道:“大和尚,你怎么一点出家人的规矩也没有?
不怕下拨舌地狱吗?”
了然道:“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柳丫头,洒家酒色财气样样沾,却不妨碍洒家成金身正果。”
影儿啐了一声,想了想,笑着又问道:“大和尚,你干吗出家呢?出家很好玩吗?”
了然笑道:“要说当和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去当绝子绝孙的和尚,不过嘛,洒家这个酒肉和尚还是挺自在的。你也知道,洒家原是五台山清凉寺的,而五台山又属律宗,规矩严得很,洒家熬了三年,受不了啦,就溜了出来。
影儿呸道:“大和尚就会骗人,谁不知道了然和尚是被清凉寺追缴了度牒,撵出来的。”
了然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