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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
“犯僧”了然,男,四十三岁,俗性方,原系五台山清凉寺僧,后被逐出山门,云游天下,“杀人无数,名动江湖”。曾于案发当夜狎妓于凹凸馆中。案发后,该犯惶然逃离现场,匿于“禇犯”分舵中,曾与“禇犯”在凹凸馆前拒捕。此次拘拿人犯时,该犯亦曾凶相毕露。
“柳犯”影儿,女,十六岁,京师人氏,柳红桥之女。“风犯”
之师妹,无业,携凶器柳叶飞刀二十四把。晚“风犯”一日至扬州,承认去过凹凸馆,但其时已人去馆空,而了然、华良雄亦在现场,后华良雄遁逃。该犯拒认与华良雄相识。问及该犯来扬州目的,言追随其师兄“风犯”而来,显系有所预谋。案发后,该犯与“风犯”同至“禇犯”分舵匿藏,非心虚而何?
知府洋洋得意。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常自比于管、乐、诸葛。他在扬州府政绩不佳,并非因为他无能,而是因为他太有才气,耽于诗酒。这回他决定好好运用一下自己过人的才智,轰轰烈烈地办件大案.让同僚、上司们瞧瞧。
禇不凡的“狡辩”如下——
其一,禇某乃徽帮帮主。被绑富商中,张、马两家乃帮中兄弟,禇某决无自盗之理。此事大违江湖道义,而禇某自信为一正直之人,素重名誉,断不致行此卑鄙无耻之事。
其二,案发当夜,禇某尚在来扬州途中,于次日来时方至凹凸馆前,不明真相,故而逃离现场。非是拒捕,实不欲与公门对抗也。
其三,禇某与了然、风淡泊之约纯系私事,约会之地定于凹凸馆,亦纯属巧合。
风淡泊和柳影儿的“托辞”如下——
其一,案发当晚,风、柳二人均各居留于客栈之中,此事可向客栈主人查询。
其二,风淡泊案发前与华良雄相见,纯因华良雄是其先辈华某之子。
其三,风淡泊案发前曾至凹凸馆,闻说馆中有一杜姓女子。其时张桐与杜性女子在楼上,而了然正与赵氏双雄搏斗。
风淡泊据此认为,该杜姓女子实乃正凶。
了然则既无“托辞”也未“狡辩”,只是破口大骂:
“好你个狗操的知府!你他奶奶的装什么聪明人?洒家看你是天下最大的笨蛋!你他奶奶的再这么胡搅蛮缠,洒家就把你揍个半死!”
了然的咒骂,当然是“扰乱公堂”。但知府大人是个潇洒豁达的朝廷命官,犯不着与他这种粗人计较,只叫人塞了个核桃在了然舌下,便不再予以理睬。
对于禇不凡的“狡辩”,知府逐一驳回——
其一,禇不凡监守自盗,掩人耳目。
其二,禇不凡乃首脑之人,勿需自己行凶杀人。
其三,所谓“纯属巧合”、“纯属私事”,实是欲盖弥彰,问及细节,该犯言不由衷。
对于风淡泊和柳影儿的“托辞”,知府大人也—一戳穿——
其一,风、柳二人武功高强,夜出行凶自然极其隐秘,客栈主人如何得知?
其二,谎言欺官。
其三,推卸责任。
知府大人想当然地又加上了几条——
其一,禇犯偕风、柳二犯曾路遇洪鹏,以言语相要挟。
其二,禇犯偕风、柳二犯公然至四户苦主家中,假意慰问,实为恫吓。
其三,华良雄迟迟未被抓获,显见嫌疑颇重。
如此一来,四人犯罪的一切原因、条件均被知府大人“弄”
得清清楚楚了,可知府大人心里还是不踏实。
因为没有一点实证。既没有凶杀、绑架的目击者,也没有发现一具尸体。所有加在四人头上的罪名,都是知府大人“想当然尔”地想出来的。
但知府很快又高兴起来了。因为衙役来报,李之问现正在门外候见。
“带上来!”
李之问不是被带上来的,而是被抬进来的。
他的身上看不出一点伤口,只是脸已发青。
他的呼吸已经停止。
两个衙役接知府旨意,前去门外带李之问上庭,却见李之问已仆倒在石阶上,一动不动。
两个衙役也是外办大案的,情知不妙,立即喝令将门外看热闹的人尽数拿下。
李之问的死,只可能是被人暗算所致,这些围观者自然也成了疑犯。
知府大人勃然大怒之际,也不禁毛骨悚然——那人若想取自己的性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再容易不过了。自己虽是朝廷命官,但若惹怒了这些江湖亡命徒,也难保不丢性命。
禇不凡的部属、朋友遍及天下,风、柳二人的师门更是厉害,了然和尚在江湖上也有一批杀人不眨眼的狐朋狗友,这些人都极为可怕。如果知府大人要严办了这四人,只怕过不了一会儿,“命官”二字,就全没了,“命”丢了,“官”让别人做去了。
知府大人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才能实在有限得很。他望着堂下跪着的四个”犯人”,实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李之问躺在那里,仿佛是给知府大人的一个警告。
*** *** ***
风淡泊又惊又怒,又痛又悔。
他本该保护好李之问的,可他没尽到责任。
李之问此来,不用说是为了解救自己四人。可片刻之间,这个善良聪明、潇洒风流的年轻人已横尸当场,怎不令他悲愤欲绝?要知李之问的死,他风淡泊绝脱不了干系的。
李之问显然已经发现了于氏兄弟就是“赵氏双雄”,所以才会被杀。而安排于氏兄弟去保护李之问的,岂非就是他风淡泊?
洪鹏之死,显然是敌人为了将风淡泊等人置于死地的一步阴招。李之问一死,风淡泊就明白,他们已经陷入了泥沼,无法清白地脱身了。
敌人想将他们置于死地的目的自然是不希望他们继续追查下去,不想让他们坏了绑票交易。
柳影儿呜呜哭出了声。昨天她还和李之问言笑晏晏,今日再见他时却已阴阳相隔。虽然在她心里,李之问还不能算是个好朋友,但她还是忍不住伤心落泪。
知府大人下令将看热闹的人一齐带来,逐一搜身。
禇不凡沉声道:“大人,可否让小人检查一下李公子的尸身?小人行走江湖多年,一定能找出李公子的死因。”
知府大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本府自有仵作验尸。”
禇不凡道:“大人休怪小人莽撞。实是江湖上杀人勾当极多,手法巧妙,还是让小人看看的好。李公子因小人而冤死,小人若不找出凶手,寝食难安。”
知府犹豫片刻,终于点点头:“准尔前去。”
禇不凡和两个仵作将李之问的尸体抬到了另一间房里。
知府大人看了看泪流满面的风淡泊和柳影儿,不禁有点恍然:
“李之问难道是前来为他们辩解的?这倒是奇怪了。”
不多时,禇不凡出来了,沉声道:“禀大人,小人在李公子命门上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针口。这是李公子身上惟一的伤口。显见李公子是被毒针刺入命门而亡。但江湖上以毒针为暗器的人实在太多,小人无法确定凶手是谁。”
知府大人冷冷盯着他,喝道:“门外围观之人已尽数拘到,准尔—一查问。”
禇不凡当然一个扎眼的人物也没发现。这群人中虽也有几个武功过得去的江湖汉子,但要他们发针伤人,只怕还不够格。
李之问躺在那里,令所有的人心寒。
知府大人的最后决定,是将禇不凡四人收监,这个决定是知府大人想了很久才作出的。他当然认为这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而且意味深长。
风淡泊四人平生第一次尝到了蹲监狱的滋味。
*** *** ***
七天后,正午时分。
张珙扮成厨房里的伙计,偷偷出了后门,四下看了看,匆匆忙忙低头而去。
李长有也几乎在同一时刻出了李家后门。他扮成了一个走方郎中,混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扬州的人多极了,谁会注意到他们呢?
李长有也可算是个惯走江湖的人,身为李府大管家,光为收账,就跑遍了苏皖浙一带。
他雇了一辆大车,钻了进去,将窗帘放了下来。七月里天气虽极闷热,李长有却不得不如此。他可不敢招摇。
赶车的是个满面病容的干瘦老头,衣衫破旧,一双大手又黑又粗,挥起鞭子来,也是有气无力。那匹马又老又瘦,车也像是用烂木条拼起来的,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散架。
这样一辆大车中坐着的人,当然不会有钱。若说李长有身上有五百张一千两的银票,谁也不会相信。
李长有是个很有经验的老人,这些道理他自是明白。
李长有坐在车中,想起老主人被擒、少主人被杀、主母奄奄一息等事,心里不禁酸苦。他现在已成了李家的主心骨,若是他趁机携款私逃,谁也奈何不了他。但李长有是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