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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李之问喃喃道;“五十万究竟是多少?区区之数?”
李之问知道,五十万两白银绝非区区之数,李家虽称豪富,但要让他一下拿出这么多现银来,绝无可能。好在离七月十五尚有十日,李之问还有时间变卖一些家产。
他捏着信笺,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着叹了口气,进了房,点燃蜡烛,将一纸信笺烧成灰烬。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开口了,父亲也有了下落,这总比憋着闷着强得多。李之问在房中踱着步子,开始盘算该如何打点这五十万两银子。
其他院子里渐渐有了动静,家中的下人们已经起床开始于活了。
李之问这才吹灭蜡烛,挥挥手赶开前来服伺他梳洗的两个婢女,走向母亲住的小院,那里已隐隐传来了母亲的哭声。
刚走到小院门口,一个婢女迎了出来,低声道;“公子,老夫人已经醒了,正问着公子呢!公子快进去吧!”
李之问三步两步抢进母亲房中,将几个婢女赶了出去,这才悄声对母亲道:“娘,你放宽心,爹有救了!绑匪提出要五十万两银子,孩儿特地来和娘商量一下。”
母子俩低声咕哝了好一会儿,李之问才走了出来,沉声道:“叫大管家来见我。”
大管家李长有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道:“公子找我来,有何吩咐?”
李长有是李家一门极远的远亲,但他之所以能爬到大管家的地位,却并非靠了这一层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李长有精于理财,也很会管家。李家的生意账目,全都由他经手,甚至可以说,李家的一半财产,是由李长有赚来的。
李之问淡淡地道:“老爷子有救了,绑匪要五十万两银子。”
李长有又惊又喜:“啊,老爷有救了?!那可太好了……可这五十万两也未免……未免太多了一些。”
李之问道:“都这当口了,咱们已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五十万两虽然多了一点,但老爷子的性命更重要,绝对不止五十万两。”
李长有连连点头称是,顿了一顿,又问道:“只不知公子要几日办妥?”
李之问道:“六天。”
李长有一怔:“六天?”
李之问道:“来不及吗?”
李长有苦笑。
李之问缓缓道:“库房里还有多少现银?”
李长有马上答道:“加上前日收上来的那几笔,一共是二十七万三千六百两多一点。”
李之问点点头,道:“扬州城内的十几家店铺,这六日能收上来多少?”
李之问素来是不过问生意情况的。一来是老爷子对他不放心,二来李之问从来只会花钱,不会挣钱。但现在他问起情况来,倒也还似模似样的。
李长有想了想,答道:“多的不敢说,总有个七八万两。”
还是不够,而且离五十万两之数差得太远。
李之问又点头,问道:“外埠的呢?”
李长有摇头:“外埠生意一向是月底交账,现在去收不太好,而且也来不及。依我看,还是赶紧脱手几个铺子,价钱低些也顾不得了,救老爷要紧。”
李之问道:“你就尽力去办吧!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
总之六日之内,你给我凑足五十万两的银票,要大钱庄的,每张面额不要超过一千两。”想了一想,又道:“人家若要问卖店铺的原因,你只说是最近周转不灵,活钱少,可千万别说出真相。”
李长有没料到这个花花公子居然还有两把刷子,是个明白人。李长有敬佩之余,也不禁暗暗警惕。
*** ***
李长有全权负责筹钱,李之问自然便有时间仔细考虑发生的这一切。
他当然能想到,相同的羽书已经送到了另外三家。至于所勒索的款数是否相同,交款地点是否一样,他就不知道了。
如果匪徒不希望目标太大的话,大约会分四个地方分别和四家接头。
单凭李家的家丁和护院武师,很难抢回款项。同时,李之问也不敢通知官府,否则老父就很可能被撕票。
如果要想在保证老父安全的条件下抢回这笔巨款,就需要求人相助,但这件事风险太大。再说,李之问又能去求谁呢?
李之问的兴趣并不在于能不能夺回钱,而是想查出是谁干的。
他思来想去,脱不了嫌疑的仍是在凹凸馆露面的各人。
或许凹凸馆遭劫和四家绑票案之间确实是风马牛不相及,也未可知,但李之问却不这么想。不仅是因为这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而且也因为张家的一个儿子——文武双全的张八公于张桐的突然失踪。
李之问虽对武学不感兴趣且一窍不通,但却相信张桐的武功不同凡响。李之问曾亲见张桐轻轻一跃便上了树梢,也曾亲见他很轻松地避开了赵氏双雄的联手攻击。
那么,那些绑匪是不是以杜若引出张桐,借机将其引开,然后再毫无顾忌地下手绑架这四家的主人呢?
如果真是这样,向自己透露杜若消息的,必然知道一点真相,最不济也该知道消息是从何处传来的。
李之问想了又想,沮丧地想起那个最先告诉自己“杜若”
这个名字的,却是凹凸馆中的一个妓女。当时李之问路过凹凸馆,那个妓女叫住了他,很不屑似的讲了杜若的事,然后他又跑去告诉了张桐。现在凹凸馆中已空无一人,这个妓女也八成已死,这条线就算是断了。
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凹凸馆中的人全部失踪,是不是匪徒们怕她们泄露了绑票一事的真相而杀人灭口?
李之问打了个寒噤。
但他还是觉得继续思考这个问题是件很有意思的事。他决定不惜稍稍冒一点险,想办法解开这个谜。
*** *** ***
窗纸已白,烛光已暗。是黎明时分了。
风淡泊微笑道:“天亮了。”
影儿原先一直是睁着眼睛的,听了他这句话,却闭目“睡着”了,而且微微响起了鼾声。
天明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岂非是一种折磨?
风淡泊拍拍她后背,柔声道:“影儿,醒醒,天亮了。”
影儿曼声道:“现在也不过寅时末,还能睡一会儿……大哥哥,让影儿睡一会儿好不好?”
风淡泊哭笑不得地道:“你躺好了,好好睡一会儿。你这么抱着我,根本睡不着。”
“谁说的?”影儿的鼾声更响了。
风淡泊无可奈何地道:“一夜没睡,咱俩总得打坐一会儿。
否则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俩晚上干什么了。”
影儿吃吃一笑,道:“让人家知道了更好,反正……反正是真的,你就是以后想赖账都赖不掉。”
话虽这么说,影儿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恨恨地捶了他好几下:“闭上眼睛!”
风淡泊只好闭上眼睛,听得影儿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东西,心中止不住又是一阵激动。不管怎么说,影儿已把她最珍贵的东西完完全全奉献给了他,而他也已经接受了,他将对影儿负起一种责任。
影儿的身子突然又滑到他怀里,她的手抱紧了他,他能感觉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影儿!”
“嗯?”
“影儿。”
“哥,别不管影儿了,不要嫌弃影儿,不要辜负影儿……”
影儿在哽咽。
风淡泊心中顿觉豪情万丈,他搂紧了影儿,在她耳边低声而坚定道:“影儿,我决不辜负你。”
影儿不再说话了,只是嘤嘤地哭泣,哭得人心里酸酸甜甜的。
*** *** ***
两人打坐行功,直到天已大亮,才收功起身。两人面上都已神采焕然,没有一丝疲惫之色。
影儿轻声道:“我……我先回房去,免得……免得……”
风淡泊微笑道:“免得不好赖账?”
影儿气急,狠狠拧了他一下,轻轻一闪,悄没声地溜出了门。
不一会儿,婢女就来敲门,并送来了热水、毛巾和早点。
风淡泊高声道:“影儿,过来一起吃吧!你的那份早点想必吃不完,我的这份一定不够吃。”
影儿在那边笑道:“牛肚子!”
风淡泊大笑。
二人吃完了早点,风淡泊对婢女道:“姑娘,请问禇老爷子起身没有?请姑娘领路,我们想去见禇老爷子。”
话音刚落,禇不凡的大嗓门已到了阁外。
“风老弟,柳丫头,昨晚睡得可还好吗?没说些悄悄话什么的?”
风淡泊笑答道:“说是说了几句,可不是悄悄话,差不多快吵起来了。”
禇不凡进了门,好像很吃了一惊:“哟哟哟,饭都一块儿吃了,真是神速呀,佩服,佩服!”
影儿面上早已飞红,怒道:“你管得着吗?我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别以为你是主人,就可以胡说八道。”
禇不凡笑眯眯地道:“心虚的症状之一就是发火。”
影儿一下站了